Better Call Saul，衍生劇的超越

歐陽詩蕾

《Better Call Saul》有個讓人略尷尬的中譯名，叫《風騷律師》，看似是為了與原劇《絕命毒師》保持步調一致。

正如中國電視劇流行翻拍，歐美劇推出衍生劇的趨勢近年來越來越強。除了投資風險小、收益快的共同吸引力，稍區分即可見，前者誕生于投資方與主創的意志，后者則是觀眾力量崛起的力證。

《Better Call Saul》是美國AMC影院公司在吸金吸獎品牌劇《絕命毒師》完結后推出的續航之作，由劇中以幫罪犯解決問題而聞名的配角律師Saul展開，輔以劇中Mike等人。以配角展開衍生劇的敘事主線，意味著對原劇提出了更高要求，原劇在完成自我敘事的同時，要創造出極富魅力、足以令觀眾念念不忘的配角。如后來成為衍生劇《傲骨之戰》主角的Diane Lockhart，就是《傲骨賢妻》中優雅高貴、高度職業化的Diane，她幾乎滿足了人們對精英律師的所有想象。

開新劇的方式，除了借用主角或配角，還可以借用題材，《法律與秩序》系列即如此。影像及敘事風格大多是原作電視劇的續航。

樹大了也不一定好乘涼，也可能被樹壓垮。2004年《老友記》衍生劇《Joey》僅播出兩季便冷淡收場。《老友記》成功之處在六人行的氛圍營建，單人實在難以撐起原有粉絲的期待?？傊^眾品鑒了高質量的原劇，衍生劇如果只是想消費情懷，那是要栽跟頭的。

原有的討喜角色、優良框架、影像及敘事風格，時不時來個交叉劇情和其他角色的出場彩蛋——即使完成度高，新劇也是被限制在了原劇的框架中，很難完成超越。

衍生劇并非公式代入，這正是《Better Call Saul》的可貴之處。在五季《絕命毒師》積累的口碑高度和觀眾期待值上，《Better Call Saul》的評分一季高于一季，甚至已經超過了《絕命毒師》。

演員依然優質，影像仍然延續原劇里有些粗獷的墨西哥風，敘事也是原劇一貫的克制，之所以能完成超越，在于劇本。一般來講，衍生劇的時間線如果早于原劇的完結線，觀眾往往會更在意與原作的劇情關系，而《Better Call Saul》的成功證明了衍生劇與母劇的粘度實際上沒那么重要，一部足夠優秀的衍生劇能夠不依附于原劇而存在。

和《絕命毒師》對Walter White從化學老師變成毒販的敘述類似，《Better Call Saul》的劇情鋪展也是于無聲處聽驚雷：黑色、歡快而殘忍的氣氛中，懦弱、滑頭、努力異常的Jams Mcgill一步步成為了以幫罪犯解決問題聞名的Saul Goodman。每個人物都塑造得飽滿立體，每位配角都可以再單開一個衍生劇。其中Jimmy（Jams Mcgill）與哥哥Chuck的這條線堪稱全片最精彩的劇情線。

人性渾濁之處與世事的無常在無聲中鋪展，非常微妙。Jimmy以前是滑頭小混混，后來自考成律師，他敬仰哥哥，渴望成為像Chuck一樣優秀的律師。Chuck自然愛這個弟弟，厭惡也同樣真實。全劇最殘酷的臺詞不是情感抒發，而是Chuck告訴和自己大吵后的Jimmy，“你不是個真正的律師。”語氣過于真誠，聽者徹底安靜了下來。這是頂級價值層面的徹底鄙夷：你是我至親的弟弟，你是個好人，可除此之外，你在我心里一文不值。

Chuck是善人嗎？是的，Jimmy也是，也都有惡。但優秀編劇的能力就是讓你能同時理解在道德與情感上處于完全對立的兩個人，不停留在淺層情緒表達，而是一種幽深混沌的情感與價值觀念。全劇看下來你會發現這里面是沒有壞人的，人人都心有軟弱。可人與人之間就是交織到了這一步，一地狼藉。

當《權力的游戲》第八季先導預告片公布，《復仇者聯盟4》放出第二輪團滅預告時，或磅礴，或悲慟，那些蕩氣回腸動輒世界毀滅的劇集之外，《Better Call Saul》隱于細微的黑色幽默更令人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