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知夏

《金粉世家》里有這樣一個片段:金燕西問冷清秋:“你的夢想是什么?”清秋回答說:“上大學,讀碩士,讀博士。”
這部電視劇熱播的時候,我正在念小學,一度對冷清秋的話產生了巨大的懷疑。說真的,以我當時的人生觀,我是不相信有人會覺得上學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冷清秋說,她的夢想是上大學,讀碩士,讀博士的那一幕,竟是劇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反而其他很經典的場景我竟有些記不清了。比如說,雨天花店的再次相遇,向日葵簇擁下的浪漫告白。
那個年紀的我,因為成績不好,正處于一個厭學的階段,耳邊總是能聽到老師、家長對我說:“你這個年紀啊,是最好的,以后長大了就會知道,上學的時候是最無憂無慮的。”
每每這時,我都會在心里默默地反駁道:大人們懂什么呢,怎么可能無憂無慮?體育課又被班主任霸占,學校總要求穿校服、剪短發,數學成績慘不忍睹,和同學又鬧了別扭,這些啊,都是我的煩惱。
一年一年地,盼著畢業,會在日記本上寫一些話,想讓時間過得快一些,最好是一夜醒來,就已經過完了學生時代;會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與最好的朋友談所謂長大后的世界。
十幾歲時,我為了參加美術考試,曾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租房子住。因為是第一次獨自外出居住,晚上我經常害怕得不敢睡,開始對聲音變得異常敏感,只要有一點動靜就很緊張。那時候覺得自己很委屈,甚至在深夜睡不著的時候暗暗發誓,讀完大學就再也不學習、不參加任何考試了。那會兒覺得自己為了上學真是付出了很多,一心想著趕快畢業,讀完高中,讀完大學,我就真的自由了,再也不用忙著各式各樣的考試,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地學習。
我曾以為離開校園的時候,我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我以為自己只會迫不及待地同象牙塔告別。可是,我錯了。
很難想象,當初那么一個不愛念書、盼著畢業的我,會在日后變得越來越舍不得離開學校的生活。如今,我已經讀大四了,更是無比珍惜這所剩不多的校園時光,甚至想繼續讀書,所以我現在正準備著考研。
曾經因為被要求上補習班,我非常氣憤,戰士般地與家長對抗著,而今為了考研卻是自己到處找英語補習班。這個年紀,不會再有人逼著你學習了,可想要得到什么,也要靠自己去爭取。
每個周末,我都搭最早的那班公交車出發去上課,卻再也不覺得這是一種不幸,反而想要把這樣的日子緊緊握住,讓它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晚上從補習班出來,天色已經暗了,我順著人流走向馬路的另一頭,周圍是一群背書包、穿校服的初中生,我竟有了一瞬間的恍惚,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初中。可是啊,那已經過去快十年了。
讀大三那年,我曾心血來潮跑去剪了個上中學時留的短發發型,以為這樣就能變得如那時一樣的青澀,結果剪出來的效果竟和想象中差了很多。我覺得很失望,明明是相同的發型,怎么感覺和從前不一樣了呢?回頭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好笑,怎么可能會一樣呢?即使是同一個人,即使容貌沒有什么變化,可那感覺,卻回不來了。
十年后,再看到冷清秋說想要考大學,讀碩士,讀博士的我,已然不再懷疑。而想起老師、家長口中那些“最好的年紀”時,反駁的話我也已經說不出口。
怎么現在回想起來,從前覺得煩惱的事情都不見了,能記起來的只有那些發生在青蔥歲月里的美好,大概永遠都忘不掉。
夏日午后的課上,風扇在轉著,陽光把靠窗同學的課本曬燙了,語文老師在上面用板書寫下“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冬天下了雪的時節,課間幾個人跑出來玩,上課鈴聲響了還舍不得回教室,被教導主任看到了,殺氣騰騰地趕過來時,我們已經嚇得一溜煙地跑遠了。
試卷上一道很難的數學題,我很久都解不出來,和同桌討論了很久,終于茅塞頓開的那一刻,是快樂的,是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成為數學家的那種快樂。
想著想著,我幾乎要紅了眼眶。回不去的少年時代啊,讓人又愛又恨的少年時代啊,不管過了多少年,永遠都是我心中最柔軟的回憶。
(作者系長春工業大學2015級藝術設計系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