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蜀后主：蜀中頑主，合我其誰

馬伯庸

前蜀開國皇帝王建有11個兒子，最小的一個叫王宗衍。按道理，王宗衍是最沒可能繼承帝位的，可他生來就有一個奇處，長得“方頤大口，垂手過膝，顧目見耳”。王宗衍他媽抓住這個優勢，請了個相士游說王建，說這孩子的面相大富大貴，又請王建的心腹宦官在一旁鼓動。王建年老糊涂，就這么把王宗衍立為太子了。王建死后，王宗衍順順當當地繼承帝位，改名王衍。

王建給兒子留下的局面還是不錯的，其時中原陷入戰亂，民不聊生，前蜀雖然偏安一隅，但環境封閉，政治穩定，反而成了一片世外桃源。很多中原的文人墨客和娛樂從業人員都紛紛投奔前蜀，狎妓的、品酒的、寫詩的、聽曲的、觀舞的、宴游的、賞花的，奢靡浮艷，不一而足。

王衍對這種風潮毫無抵抗能力，索性將政事托付給宦官，然后一頭栽進了溫柔鄉中。他是皇帝，擁有無限權力；同時他又是個年輕人，缺少自制和反省，導致了相當可怕的后果。

王衍造了一處宣華苑，終日跟一群狐朋狗友在里頭飲酒作樂。有一次，嘉王實在看不過眼，在宴會上勸他稍作收斂。王衍還沒說話，旁邊的狎客們立刻群起而攻之，唾沫橫飛，戲弄嘲諷，愣是把嘉王給氣跑了。

這批狎客里最有名的一個叫嚴旭。王衍有次想搜刮民間美色以充后宮，嚴旭立刻帶人四處搜掠，看到有姿色的就搶入宮去，民間輿論嘩然。可王衍非但不生氣，居然還封他為蓬州刺史。

王衍還有個特別的愛好，他曾經在宮里造起村落和市場，讓宮女們穿著青布衫裙，開酒肆食店，裝模作樣地吆喝買賣。若因此覺得此人還有樸素的一面，就大錯特錯了。就在這座宮殿外，王衍用數萬匹蜀錦彩繒在山頂扎成彩樓，山前還有彩亭，亭子里所有的設施都是金銀質地，王衍站在樓上往下看，叫“當面廚”。《五國故事》里記載王衍在此間玩樂的情景，“彩山之前，復穿一渠以通其宮中；衍乘醉夜下彩山，即泛小龍舟于渠中，使宮人乘短畫船倒執蠟炬千余條……”這排場，前比隋煬帝，后比乾隆。

有意思的是，和這種幼稚荒唐的行為相對，王衍竟是一位相當出色的詩人。

早在登基之前，他就出過一本書《煙花集》，其中有兩百多首艷體詩，在文壇得到過很高的評價。至今留存的有一首《醉妝詞》，“者邊走，那邊走，只是尋花柳。那邊走，者邊走，莫厭金杯酒”。寥寥幾句，放浪之態躍然紙上。順便說一句，這醉妝也是王衍發明的。

王衍不光填詞，還自制歌調曲牌，甚至親自演唱。有這么一位皇帝帶頭，前蜀本就奢靡浪蕩的風氣更加興盛，王衍身邊聚起了一大批以艷詞為樂的文人。

自古藝術家當政沒有不出事的，才能越高死得越慘。王衍的胡作非為，連唐莊宗都看不下去了，在公元925年派大軍伐蜀。那時候王衍在干什么呢？他不顧大臣勸阻，東巡去秦州探望情人。途中得知后唐大軍已經殺人蜀中腹地，他才趕緊回朝。可為時已晚，前蜀就此滅亡。

編輯/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