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萬歷好作惡

江狄

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御馬監奉御陳奉被委派前往征收荊州店稅，兼采興國州礦洞丹砂，并管理錢廠鼓鑄之事。

陳奉位高權重，又得萬歷撐腰，因此壞事沒少干。他一到荊州，先籠絡地痞流氓，迅速拉起了一哨人馬，一來做探子，做好信息收集工作，以便迅速斂財；二來充作打手。那這幫人都干了些什么呢？對荊州當地的官僚集團，一言不合，他們就揮鞭而下；對商旅和百姓則直接明搶。

自古以來，中國百姓隱忍力非常強，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直接對抗官府。陳奉有幸享受到百姓招待他的“石塊宴”，是在他從武昌回荊州的路上。可惜百姓命中率不高，加上陳奉的警惕性高，就讓他逃了過去。

逃過一劫之后，陳奉開始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最終他認定這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行為，背后肯定離不開當地官員的支持，石塊明面上是打自己，實際是打皇上的臉。于是，他輕車熟路地上疏，誣告襄陽、黃州知府等人聚眾煽亂。對于此類事情，萬歷的處理方式簡單粗暴，或扔進大牢，或降職。

此后，陳奉更是為所欲為，還自封千歲，出行按照千歲制式行事，就連他的黨羽也越來越放肆，有的竟然將婦女搶掠到稅監署大堂公然侮辱。壞事干得多了，陳奉也怕遭人報復，便派上千士卒保衛自己，然后發火箭焚燒民居。百姓涌到陳奉門前討說法，他卻指使屬下毆打百姓，還令人將被打死的百姓肢解，尸塊則隨意拋在路上。

至于正業呢，陳奉根本不管不顧，采礦沒有收獲，他就勒索當地官府庫金，充當開礦所得。其黨羽誣告盜墓賊發掘了唐朝宰相李林甫老婆的墓，得黃金數萬。這事被錦衣衛上報給萬歷后，萬歷下令將黃金送至京城內庫。這下弄巧成拙了，因為本就是誣告，哪有萬兩黃金？不過，這事難不倒陳奉，他出了兩招，一是毒刑撬打，責令居民補償黃金；二是發掘轄區內所有墳墓，弄得烏煙瘴氣一片。

在開掘礦山和挖掘墳墓時，陳奉甚至打起了顯陵（嘉靖生父和母親的合葬墓）附近礦山的主意。幸虧，知縣王之翰因礦山靠近顯陵，堅持不同意開礦。因此，陳奉上奏彈劾王之翰，結果毫無意外，王之翰也被下了獄。

陳奉的威力有多強呢，大學士沈一貫上言：“陳奉入楚，開始是武昌民變，隨后漢口、黃州、襄陽、武昌、寶慶、德安、湘潭等處，民變發生十起。”可以說，陳奉簡直就是民變播種機。而時人袁宏道的《竹枝詞之二》，“雪里山茶取次紅，白頭商婦哭春風。自從貂虎橫行后，十里金錢九室空”，28個字，字字泣血，可謂陳奉在做礦稅使時的真實寫照。

陳奉壞事做絕，老百姓受夠了，有萬余平民拼死打入稅府放火，要與他同歸于盡，可惜被撫按官鎮壓住了，此后巡撫、巡按和地方三司又保護了他好幾天，百姓才散去。

百姓弄不死他，官員就繼續上疏彈劾。武昌兵備僉事馮應京列舉陳奉十大罪狀，但萬歷的處理方式令人齒寒，依舊選擇相信陳奉，先降馮應京為雜役，后又將其逮捕。馮應京愛民勤政，在百姓中頗有聲望，被緝拿之日，萬民相送。陳奉一看，壞水汩汩往外冒，他將馮應京鎖在籠中，并在大街上到處張貼通告，羅列馮應京的罪狀。

百姓見此，憤而包圍了陳奉官邸，高呼必殺此賊，陳奉如喪命犬般竄進了楚王的府邸，以求保命。老朱家的后代惹不起，眾人轉頭將陳奉的黨羽六人投入江中。巡撫支可大因多次維護陳奉，憤怒的百姓也焚燒了他的轅門。隨后，又逃過一劫的陳奉在楚王府密令參隨300人帶上兵丁，追逐射殺群眾。多虧馮應京在檻車中勸說，百姓才散去。

民變的消息傳到了京師，吏部尚書與眾官員共同上疏，請求釋放因陳奉誣奏而被逮入獄的官員，大學士沈一貫等也請求將陳奉撤回京師，但萬歷依舊置之不理。

陳奉的行為連同黨都看不下去了，御馬監監丞上奏揭發陳奉對水路商人敲詐勒索，所得三分之一放人自己腰包。這句話終于打動了萬歷，下旨將陳奉押回京處分。支可大很清楚陳奉在湖廣的所作所為，知道陳奉一出府邸必然被百姓剁成肉醬，于是派兵護送他出境，送走了這尊瘟神。

陳奉回到京師后，又有兩位給事中揭發他的罪行，然而，現實終究不是童話，惡人沒有遭到報應，反而是這兩位給事中被萬歷降為雜職。最后，可能受制于壓力，萬歷找支可大為替罪羊，將其革職。

后經多方營救，馮應京終于被釋放，而王之翰則慘死獄中，由陳奉引起的湖廣民變歷經兩年才平息。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陳奉之所以如此膽大妄為，還不都是昏庸的萬歷所致？有這樣的皇帝，大明王朝能好到哪里去呢？

編輯/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