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俄羅斯黨：從“政權黨”到執政黨

目前，在俄羅斯司法部正式注冊的政黨共有73個，其中影響力最大的無疑是統一俄羅斯黨（以下簡稱“統俄黨”），也被媒體和學界稱為“政權黨”或者“權力黨”。

統俄黨2001年12月1日正式成立，2003年12月24日使用現名，在絕大多數地方議會擁有多數席位，目前也控制著國家杜馬的憲法多數席位。俄羅斯政府總理、統俄黨的黨主席梅德韋杰夫在2017年1月黨的第十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講話時表示，統俄黨不僅是議會多數黨，而且是執政黨，是普京總統最主要的政治資源，黨的綱領就是俄羅斯的國家發展規劃。

統俄黨的組織體系包括中央領導機關、聯邦主體、地方和基層黨組織。在每個聯邦主體都設立分部，每個地方都設立地方分部，然后是基層黨組織。目前共有86000多個基層黨組織，2500多個地方機構，黨員人數為211.4萬人。同時，每個地方都成立黨的支持者委員會，主要吸納那些不從事政治活動但支持統俄黨的民眾。

統俄黨的最高權力機構是全國代表大會。此外，還設有黨的最高委員會，負責制定黨的發展戰略，其成員均經選舉產生。黨的常設工作機關是中央執委會，負責日常工作和選舉。此外，還有一個由15人組成的中央監察委員會，同樣是五年任期。統俄黨的綱領主張主要包括加強俄羅斯的國家主權，提高國防能力，青年一代的愛國主義教育，培育有競爭力的經濟，擴大投資和創新，發展民主和公民社會等。就其意識形態色彩而言，是所謂的“俄羅斯保守主義”，即堅決棄絕激烈革命，主張漸進式改革和“保守主義現代化”。當然，統俄黨的綱領主張也往往被指責為“維持現狀”，不思進取。

與一般意義上的政黨一樣，統俄黨在政治上更多地表現為一架運轉正常的選舉機器。自2003年起，統一俄羅斯黨在國家杜馬（兩院制議會的下院，450個席位）擁有多數席位，其中2003年和2011年贏得簡單多數席位，2007年和2016年則贏得三分之二以上的憲法多數席位。在聯邦主體和地方選舉中，統俄黨穩居領先地位。

統俄黨在民眾動員、獲得反饋等方面進行了許多嘗試

作為“政權黨”或者執政黨，統俄黨的主要功能之一是民眾動員、支持與反饋的制度化渠道。近十年來，統俄黨在民眾動員、獲得反饋等方面做了許多新嘗試，推出許多新舉措。

第一，大力加強基層組織建設。通過修改黨章，讓更多的基層黨組織書記參與到黨的各級領導機構當中。譬如黨章規定，黨中央的總委員會至少20%的成員是基層黨組織書記，而地方一級的黨組織領導層至少30%是基層黨組織書記。

目前，統俄黨在全國共有86000多個基層黨組織（包括克里米亞和塞瓦斯托波爾），下一步的計劃是，基層黨組織要與投票站的數量相匹配。在2016年選舉中，全國共設立95000多個投票站（選民1.09億多人），這意味著需要新建近9000個基層黨組織。對投票站的全覆蓋意味著對投票和計票過程的全程監督，這也是統俄黨作為“政權黨”保證其在地方和聯邦選舉中獲勝的主要手段之一。

第二，加強干部輪換。統俄黨2012年5月對黨章進行修訂，規定黨的地方分支機構書記通過秘密投票、差額選舉產生，且連任不得超過兩屆。在2017年1月全代會之前，通過黨內選舉更換了三分之一的書記。這樣可以保證不斷有新鮮血液加入黨的地方領導機構，保持黨組織的活力和戰斗力。

第三，保持黨的開放性。統俄黨內部設立社會、愛國主義和自由派三個所謂“平臺”。還計劃增加一個企業家平臺，吸納中小企業主參與其中。這是因為，統俄黨由三個不同的政治力量組合而成，內部意識形態和政策主張最初就呈現出多元化特點。保持黨的開放性，意味著用執政這個最大公約數整合政治立場和政策主張迥異的精英集團。而保持第一大黨和長期執政的優勢地位，則意味著可以不斷吸納新的精英加入其中，進一步擴大黨的政治和社會基礎。

第四，打造有效反饋渠道。過去五年多來，統俄黨組織舉辦了13個論壇，涵蓋醫療衛生、公共事業、農業、教育等社會、民生和經濟領域的議題。參與這些論壇的多數人并不是統俄黨的黨員，而是社會各個領域的專家。此外，鑒于政府實際上是統俄黨政府，因為政府依靠的是國家杜馬的統俄黨黨團，而政府總理是統俄黨黨員（黨主席），因此，統俄黨設立議員與政府部長的常設磋商機制，加強立法機構與行政部門之間的互動。

第五，徹底改革各級選舉的候選人遴選程序。可以說，統俄黨在候選人遴選方面花了十年時間，試用了各種不同的方式方法。2016年，統俄黨首次采用黨內預選方式確定候選人，所有希望代表統俄黨參選的候選人都必須經過預選程序，參加公開辯論和投票。全國共有1000萬選民參加預選投票。黨主席梅德韋杰夫在2017年年初召開的十六次全代會上表示，未來五年，地方議會選舉的候選人都必須經過預選程序產生。

第六，通過具體項目做實事。統俄黨在整合民眾反饋的基礎上，在全國范圍推動多個社會領域的項目，努力多做實事，贏得民心。從具體項目的立項到執行，統俄黨推動的許多民生項目來自于民眾訴求，其中部分具體訴求被納入黨的競選綱領，在統俄黨國家杜馬黨團的推動下進入立法程序，最終體現在聯邦預算案的具體撥款當中。

統俄黨面臨的挑戰與前景

首先，統俄黨作為“政權黨”但不是真正的執政黨。這是俄羅斯獨立以來政黨建設中的一個較為獨特的現象。統俄黨作為“政權黨”是自上而下建立的，與國家官僚體系之間的關系是“政權黨”依附于后者。并且，統俄黨的支持者往往集中在國有部門、教育系統等，其社會基礎是有限的。行政資源突出、缺乏具有吸引力的意識形態是其最大的弱點。

其次，俄羅斯人口老齡化與代際更替帶來兩方面的挑戰。1991年以來出生的一代人逐步進入社會，走上前臺。他們在開放環境下成長，對蘇聯時期沒有記憶，沒有蘇聯時期生活經驗，對世界的看法完全不同，更為務實。而人口老齡化，勞動力供給不斷減少，意味著國家不得不進行內外政策的調整。因為隨著人口老齡化，社會保障方面的支出將不斷加大，這意味著資源在國家安全與社會保障之間分配的優先次序不得不做出調整和變化。

再次，經濟長期低迷的挑戰。俄羅斯獨立以來二十多年，發展缺失是一個顯著特點。嚴重依賴資源和能源出口的經濟結構始終未能夠得到調整。營商環境不佳，行政壁壘高筑，腐敗問題嚴重，這些因素都不利于俄羅斯經濟走上可持續發展道路。

最后，俄羅斯面臨民族國家建設、國家認同的挑戰。這涉及俄羅斯對自身的認識，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對自己國家在全球地位的認識和自我定位。而這些觀念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對外政策的內涵與方向，資源投入的方向以及國家總體發展的方向。

俄羅斯在中期完全有能力保持政治穩定，但以上四個方面的挑戰帶有長期性質，直接關系到俄羅斯的國際地位和綜合國力，統俄黨自詡為執政黨，事實上也是一黨獨大，但它是否有能力應對這些嚴峻挑戰，不僅事關黨的前途命運，而且關系到俄羅斯國家的前途和命運。（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