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著名思想家與教育家、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前校長恩斯特·波依耳曾說:“研究西方文明幫助我們了解人類過去的歷史,但是要想了解人類的未來,我們就不得不研究西方以外的文明。”
早在20世紀70年代,以美國國家人文與科學院院士小約翰·柯布為代表的西方有識之士就注意到,中國傳統思想中蘊含著豐富的生態智慧。
21世紀初,他們提出:“中國是世界上最有希望實現生態文明的地方”,“生態文明的希望在中國”。
不久前,柯布先生在接受新華社記者的專訪時,再次明確提出“中國給全球生態文明建設帶來希望之光”。
這個觀點引起了廣泛關注,有人贊賞,有人質疑,甚至有人認為他是在“忽悠”中國,以“生態文明”為借口遏制中國的發展。
他說,“直接進入生態文明的發展抉擇,帶給中國一個千載難逢的偉大機會。抓住這個機會,將是選擇生;重復西方的錯誤,將西方工業化模式強加給農村,則是選擇死。我懇請你們:請選擇生!請抓住直接進入生態文明這一千載難逢的偉大歷史機遇。”

那么,西方頂級學者到底為何如此看好中國?
中國為什么行?
首先,中國的農村還在。
建設生態文明應該從農村開始,在二十多年來的城鎮化運動中,中國農村雖飽受沖擊,但卻仍然存在,還有大約六億的農村人口。
而且,近年來,相關統計表明,人口回到農村的趨勢已越來越明顯。
其次,是中國深厚的生態智慧。
柯布認為,中國文化特別是作為其根基的儒、道、釋所倡導的天地人和、陰陽互動的價值觀念,不僅是生態運動哲學基礎,也應成為未來后現代世界的支柱性價值觀念。
“儒家的‘天人合一’哲學思想和美學思想從來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道家和釋家也如此)。宋代大哲學家張載有兩句很有名的話:‘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正蒙·乾稱篇》)。’就是說,世界上的民眾都是我的親兄弟,天地間的萬物都是我的同伴、同類。宋代理學家程顥說:‘人與天地一物也。’(《河南程氏遺書》卷第十一)又說:‘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仁者渾然與萬物同體。’(《河南程氏遺書》卷第二上)在這些大儒看來,人與萬物是同類、同伴,是平等的,應該建立一種和諧的關系。”
“道家的目的則在于恢復與更新天地的原初和諧。”
并且,“中華文明的興起,沒有遇到那種使美索不達米亞人和希伯來人同自然界相疏離的嚴酷環境。因此,中國從合乎生態的生存到邁向文明的這個過程,就沒有像西方那樣一心一意(與自然環境進行對抗)。”
《美國社會經濟學雜志》主編克里福·柯布也認為:
“中國應該會成為第一個認真考慮生態文明理念的國家,這點并不令人驚訝。中國有著復雜的哲學傳統,這些傳統總是強調相互競爭的經驗和觀點的平衡性。在過去的100年里,中國擁抱現代化是對那一傳統的否定,但是現在做出改變還來得及。”
總之,中國傳統文化倡導一種有機整體主義,強調天人一體,并不將人置于高于自然與宇宙的地位;認為人與自然的理想狀態是相互關聯、相互依存的和諧平衡狀態,而非對立與競爭的狀態。中國從未真正接受過人與自然分離的觀念。

“這樣一種有機整體主義哲學為我們的社會向生態文明轉變提供了一種深厚的哲學基礎。這也是我看好中國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或許西方世界許多人不同意我的看法,但我堅持認為,中國是當今世界最有可能實現生態文明的地方。”
再次,還因為中國政府的不遺余力。
“生態文明”概念的提出,昭示著中國作為舉足輕重的政治經濟大國已經主動承擔起這份生態責任。
中國政府近年來在建設生態文明方面取得的成就讓柯布博士看到了希望。
中共十八大把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生態文明”被寫入黨章。
十九大進一步加強了對生態文明建設的部署,2018年3月,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表決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修正案》,生態文明入憲。生態文明建設被提升到中華民族永續發展千年大計的高度。
2018年5月18日,在全國生態文明環境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充分發揮黨的領導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治優勢,充分利用改革開放40年來積累的堅實物質基礎,加大力度推進生態文明建設、解決生態環境問題,堅決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推動我國生態文明建設邁上新臺階。
柯布博士說:“中國政府對建設生態文明的鄭重承諾,以及在生態文明建設上所取得的成就,我為之振奮。”
這位老人已經7次到訪中國,最近一次是2017年10月赴浙江省麗水市考察。他目睹了中國經濟、社會等各個領域的巨大發展,尤其是生態文明建設領域的變化與成就。
2017年10月,麗水市蓮都區設立的“柯布生態文明院士工作站”為他提供了一個近距離觀察中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平臺。他不僅是浙江麗水市蓮都區人民政府的生態文明顧問,同時還是中國生態文明研究與促進會唯一的外籍顧問。
在訪問中國期間,他不僅在校園、辦公室與中國學者及政府官員探討交流,還在田間地頭與普通民眾面對面地聊天話家常。通過走入中國的田間地頭、與中國百姓面對面交談,柯布博士堅信中國正在生態文明建設的道路上真心實意地做事情。
鄉村文明消失之憂
“美國的鄉村文明已經消失,它在幾十年前就被毀滅了。”現在,美國的農民僅占全美總人口的1%。
柯布說,農業走向工業化是一個愚蠢的選擇:
第一,它是不可持續的。它會扼殺并侵蝕土壤,它依賴于找到新的殺蟲劑和除草藥,而這樣的努力終將失敗;
第二,它會減少物種多樣性,因為它降低了物種適應變化的能力;
第三,它會引起意想不到的災難,諸如蜂群的瓦解,以及由此導致的授粉威脅;
第四,這種方式生產的食品是不健康的;
第五,從小型農業轉向農業綜合企業,需要遷移大量人口,這會引起巨大的社會動蕩,很可能導致大量失業,也必然會加劇人與自然的異化。
總之,農業的工業化是現代人對自然的疏離,它對社會的推動方向與生態文明背道而馳。
所以,在建設生態文明中,還未完全實現農業工業化的中國比美國更有希望。
而且,“美國已經在寡頭政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人們有時稱之為‘公司政治’,即‘由公司統治’”。
在他眼里,美國政府已經成為壟斷集團的傀儡,成為資本和市場的奴仆。
柯布認為,“美國從未認真探討過實現生態文明。我們努力建設生態文明的一些小成就被當前政府所剔除。”“我們的政府甚至拒絕做很小的讓步來達成行動。”
作為某種印證,事實上,特朗普上臺后,宣布美國退出氣候變化巴黎協定,廢除奧巴馬任內多項環境政策如“清潔電力計劃”,不再更新四年一次的美國國家氣候評估……
2017年,柯布在一封公開信中說: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我深為全球的生態危機憂慮。1970年我寫了本書《是否太晚?》。有那么一段時間,美國看起來似乎能夠在防止生態災難上作出表率。但美國的大公司將這種努力視為贏利障礙,因此企業界阻撓我們的生態行動。從根子上來說,資本主義是以摧毀環境為代價的,美國的情況如今也越來越糟。”
西方頂級學者的共識
不止于柯布博士,越來越多關心人類未來的西方學者意識到,生態文明的希望在中國。
建設性后現代主義的領軍人物格里芬在與筆者談論上述觀點時說:在建設生態文明的過程中,中國顯然比美國更有希望!
羅馬俱樂部成員、前哈佛商學院教授與美國新經濟的領軍人物大衛·柯藤則認為:
“基于自我限制和破壞性的假設,即我們人類只關心個人自我滿足。西方現代化忽視了人類對清潔空氣、食物、水和其他必需品的需求,也忽視了只有在相互關心的基礎上才能滿足的情感需求。個人和集體關照彼此,而地球被視作無關緊要的。政府失去了民主問責制的特征,它的作用被減弱,只負責執行合同。”
“中國可能是唯一有能力按照所需速度和意圖做出選擇的國家。它是一個主要的經濟強國。其政府致力于人民的福祉,政府的權力尚未服從純粹的公司利益。”
他認為:中國現在面臨著重大選擇。
“中國是接受具有嚴重缺陷的西方敘事方式,成為瀕臨破碎的‘帝國主義世界’中最后一個超級大國,還是會引領世界建設以中國古代哲學為基礎的生態文明?如果中國選擇了前者,結果可能是歷史的結束——至少是人類所記錄的歷史。如果中國選擇了后者,它可能會被認為是千百年來引領人類認識和實現我們人類可能性的潛力最大的國家。”
有機馬克思主義的代表人物菲利普·克萊頓教授認為,資本主義正是造成目前全球范圍內的生態危機的元兇。
“不受限制的全球資本主義,以如今在我們身邊看到的形式,正在地球上逐漸制造出一個越來越充滿敵意的環境——不斷損害有益于人類健康的空氣、水、土壤、海洋以及生物多樣性。這一環境危機不可避免的結果將是現行的社會和經濟結構的崩潰,并將給人類和地球上所有其他生命帶來難以想象的后果。”
著名生態馬克思主義者福斯特在2016年第十屆克萊蒙生態文明國際論壇上提出:“淡化中國在當前的發展道路上所面臨的那些深層的生態和社會的挑戰,是不對的。在發展的道路上并非沒有嚴重的矛盾。盡管如此,西方的科學家們,諸如著名的美國氣候學家詹姆士·漢森,都因為西方的資本主義和解決氣候問題的無能而深感不安。他們越來越轉而認為,中國可能是希望之源。”
福斯特在發言中說,這個觀點可“在環保暢銷書《西方文明的崩潰:立足于未來的觀點》中得到生動的演繹”。
該書由兩位領軍的科學史學家內奧米·奧利斯克斯和埃里克·康威寫于2014年。該書的背景是2393年,假借中國的一位無名氏歷史學家寫的,說的是科幻的歷史,其中24世紀末的一位中國歷史學家回顧氣候變化如何在全世界導致了巨災,以及最后西方文明和它的資本主義社會是如何崩潰的。該書集中討論了何以無政府主義的西方資本主義制度——它集中在西方——未能解決氣候變化問題,最終導致了自己的崩潰。而21世紀的中國是如何以一種有計劃的、協調的方式,比如說,設法讓它的人民向內陸撤離,以應對海平面的上升,挽救了它的人民和文化的。”
(摘自《財經國家周刊》2018年第15期。作者為美國中美后現代發展研究院項目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