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是服役近6年的“遼寧號”,還有一艘是已經處于海試階段的國產航母。近來,一張中國雙航母同框的照片,在社交平臺瘋傳。尋找這張照片的源頭,來自于今年5月27日的大連造船廠。在先后完成既定的訓練與海試任務后,中國的兩艘航母首次出現“同框合影”的歷史性瞬間。
7月13日,上海吳淞口國際郵輪港新客運大樓開始試運營。當天迎來了“盛世公主”號、“諾唯真喜悅”號、“地中海輝煌”號等3艘大型郵輪靠泊,接待出入境游客量達到空前的2.1萬人次——這是中國郵輪母港歷史上首次出入境游客超過2萬人次。而這一紀錄即將被刷新,原因是隨著吳淞口國際郵輪港后續工程完工,如今其已形成“四船同靠”、年接靠國際郵輪800—1000艘次的運營能力,今后客運量有望超越“世界郵輪之都”美國邁阿密。
航母研發,不僅僅在于增強國防實力,更是能夠提升國家的海洋科研能力;郵輪碼頭吞吐量的提升,也不僅在于發展海洋經濟一方面,包括郵輪港建設、郵輪建造等,亦在提升中國的自主研發能力。
向海而生,向海圖強,本是古老的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自14世紀以來,明清兩代長期實施海禁,使得中華海洋文明萎縮到不堪的地步。曾經擁有海上最強大編隊——鄭和船隊的中華民族,在世界工業革命的前夜,錯失了大航海時代的到來。
如今的中國,再一次面臨歷史的機遇,甚至,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遇。當然,機遇也總是與挑戰并存……
大明鄭和曾經的輝煌
“孟席斯先生是云南大學的老朋友,他于2003年訪問云南大學,作了題為《1421鄭和發現了美洲》的精彩演講,并多次到訪鄭和的家鄉昆明晉寧。云南大學將會充分發揮自身資源優勢,并借助這些珍貴資料進一步做好鄭和研究。”不久前,云南大學副校長楊澤宇對彥·赫德森如是說。
從英國遠道而來的赫德森,這次是代表年過八旬的加文·孟席斯,向云南大學捐贈81冊圖書和3萬頁研究資料。
2002年,在一個有200多人參加的學術發布會上,孟席斯宣布:“中國人最早繪制了世界海圖,鄭和船隊先于哥倫布到達了美洲大陸,鄭和是世界環球航行第一人。”加文·孟席斯為了這個觀點研究了14年,足跡遍及120個國家,訪問了900多家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將自己的發現寫成了一本書《1421:中國發現世界》,并頂著西方人的壓力出版了這部書。
盡管孟席斯的觀點至今不為主流學界所承認——無論中外,主流學界依然認為,發現美洲的是意大利人哥倫布,首次進行環球航行的是接受西班牙國王指令行動的葡萄牙人麥哲倫,其于1519年至1521年完成了壯舉。但有一點不容否認——鄭和下西洋的船隊,無論寶船的單體規模,還是編隊規模,都比哥倫布、麥哲倫的船隊要大,而鄭和下西洋的時間要比哥倫布更早。
據稱,鄭和寶船單體折合現今長度為151.18米,寬61.6米,比一個足球場還要大。《明史·兵志》又記:“寶船高大如樓,底尖上闊,可容千人。”對南京鄭和造船廠的考古,發掘出一根約15米長的舵,和明史所述寶船大小相符。
學界有一種觀點認為,鄭和寶船盡管體量巨大,但因為構造的原因,無法跨越大洋。換言之,鄭和寶船是以靠近海岸線的航線到達非洲西海岸的。但無論鄭和七下西洋的航線是否重復、是否沿著固定的航線行進、是否是環球航行,在著名海權戰略學者、上海政法學院教授倪樂雄看來,鄭和艦隊的使命,在于把和平與友誼帶到了世界各地。很可惜,隨著政府實行海禁,中國的遠洋艦隊終于付諸東流。
2005年7月11日,是鄭和下西洋600周年紀念日。在此之前,當年的4月25日,經國務院批準,將每年的7月11日確立為“中國航海日”,作為國家的重要節日固定下來。
而就在鄭和七下西洋以后,在寶船被廢以后,意大利人克里斯托弗·哥倫布開啟了大航海時代。從1492年到1502年,在西班牙國王的資助下,哥倫布四次橫渡大西洋,到達美洲大陸。
縱然哥倫布的船隊不過是三艘百十來噸的帆船,比之鄭和寶船頗有捉襟見肘之態,甚至他帶著給印度君主與中國皇帝的書信,卻將美洲誤認為印度,但哥倫布確實踏上了美洲大陸。加之一代又一代歐洲航海家的遠行,讓歐洲的航海文明持續不絕。哥倫布不僅自己成為了名垂青史的航海家,更為整個西方世界帶來了未來數百年數之不盡的財富,乃至開啟了諸多西方強國的國運。
錯失航海大時代的代價
海禁并非始自明代。早在比之更早的元朝,即曾出現過“禁商下海”的命令,并曾罷廢過市舶機構。但總體上說,元朝朝廷旨在利用時松時緊的海外貿易政策,加強對商人的控制。而自鄭和下西洋之后,明清兩代的海禁是長期的,導致的后果就是閉關鎖國。
1493年,是明弘治六年。當哥倫布在加勒比地區折沖之際,地球的另一邊,巡按山東御史李善請筑遼東邊墻。警覺的大明似乎隱隱約約感覺到了未來的邊患。一百多年后,努爾哈赤從遼東起兵,顛覆了大明,即便大明擁有從澳門葡萄牙人那邊山寨而來的紅夷大炮,也未能抵擋滿洲騎兵的進攻。
很難說16世紀中葉的中國統治者,是否能感受到西方已經船堅炮利了。起碼,在1553年葡萄牙人取得澳門居住權的時候,中國的統治者是知道在西方有一個別樣的世界的。1582年8月7日,葡萄牙傳教士利瑪竇抵達澳門港。之后他在華南傳教,直到16年后終于到達北京。
如果這時的中國,哪怕張一張朦朧的睡眼,與世界多多交流,甚至更多追問這些西方人是怎樣來到中國的,或許,就會改變世界未來數百年的走向。
然而,彼時的中國,與海洋最為接近的只有一些走投無路者。他們或是中國東南為了逃捐逃稅不惜鋌而走險的人,譬如皖南汪直之輩,到近海與日本等地的海盜勾搭,成為倭寇;或者亦有人到南洋“發洋財”,靠撈些海龜玳瑁發家致富。就一個國家來說,中國是遲緩的,對西方已經在發生發展的海洋文明是不明就里的。可以說,明清更替之時的中國,喪失了在世界海權爭霸中主動出擊的最早的機會。
1659年,鄭成功海軍從吳淞口逆江而上,兵發南京。提起這段歷史,倪樂雄說:“鄭成功在南京城下偶然的戰術失誤,造成歷史第一次向中國關上了近代化的大門,中華民族喪失了一次自我更新的千載良機。假設依靠海上貿易立身的鄭成功軍隊能夠成功,那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用海上武力統一中國的特例,也許中國近代社會轉型將從19世紀中葉提前到17世紀后半葉,中西文化大規模沖突和交流的鋒面將在馬來西亞、菲律賓、文萊和印尼一帶展開,中國將提前200年和西方在同一起跑線上邁進并享受工業文明,中華民族也許會避免以鴉片戰爭為開端的歷史劫數。”
新時代的命題與責任
比之16世紀的西班牙、葡萄牙,17世紀稱霸海洋的是“海上馬車夫”荷蘭。作為海上爭霸的后來者,直到1581年,荷蘭還只是西班牙帝國的殖民地。但就在這一年,尼德蘭Ipkio/zqJgRwl7vqlpkAiw==人贏得了民族獨立。
民族英雄鄭成功收復臺灣,正是因鄭氏水師戰勝了侵占我國臺灣、澎湖地區的荷蘭人。
“海上馬車夫”荷蘭的崛起,某種程度上要拜英國所賜。正是1588年英國皇家海軍打敗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無敵艦隊,才使得荷蘭有了更多貿易機會。當時的荷蘭商船與英國商船比較,數量多、體積大、效率高,組織也更完善。荷蘭是當時全世界商品集散的中心,荷蘭人的東印度公司、西印度公司模式,亦為英國人借鑒。
然而,荷蘭沒有一支從皇室到平民都鼎力支持的強大海軍。在《英國海軍如何改變現代世界》一書的作者布萊恩·萊弗里看來,“英國變為工業革命的發源地,塑造了現代資本主義文明,這些都與皇家海軍有內在聯系”。
一度,“日不落帝國”的強大是難以顛覆的,甚至后起的法國、德國,包括再后來的日本等,企圖通過戰爭,通過陸權戰勝海權等種種模式,都無法顛覆英國在全球的影響力與控制力。直到兩次世界大戰,在地球的另一端,從英國獨立而出的美國逐漸占據了上風。
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英國人、美國人,你方唱罷我登場,紛紛開向了世界舞臺的中心。而自我與世界隔離的中國,盡管也自1840年被英國人的堅船利炮轟開了國門,卻依然沉睡不醒,錯過了數次擁抱海洋的機會。1894年的甲午悲愴,1900年的庚子之變,1937年的淞滬之戰南京之失……敵人每一次都是從海上來。
錯失航海大時代的代價,是中國在長達五百年的光陰中不得不忍受落后挨打的屈辱。即便是在21世紀來臨之前的現代社會,威風全球洋面的美國海軍,依然可以以搜查制造化學武器的原料為名,在公海上強行扣留正常行駛的中國集裝箱貨輪“銀河”號達一個月之久。
當今世界,在科技進步的推動與人類發展的趨勢推動下,人類迎來了又一次航海大時代,也就是航海新時代,各國圍繞航海的競爭也呈現出新的態勢,歷史再次給了中華民族一次抉擇的機會。回顧往昔,無論葡萄牙、西班牙,還是荷蘭、英國,包括我們自己祖先的經驗教訓,值得我們深思。
中華民族要實現偉大復興,就必須抓住從海洋大國向海洋強國跨越的這一次歷史機遇。雖然我國的海運船隊規模達1.6億載重噸,位居世界第三;雖然我們的航空母艦已經前出大洋,大驅已經下水,但我們所面臨的海洋局勢復雜詭譎,海洋權益依然受到挑戰,從海洋大國向海洋強國的轉變仍然任重道遠。
黨的十八大明確要建設海洋強國的戰略,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堅持陸海統籌,加快建設海洋強國”。習近平同志準確把握時代大勢,科學研判我國海洋事業發展形勢,圍繞建設海洋強國發表過一系列重要講話、作出一系列重大部署,形成了邏輯嚴密、系統完整的海洋強國建設思想,為我們在新時代發展海洋事業、建設海洋強國提供了思想羅盤和行動指南。
堅定走向海洋,全面經略海洋,堅決維護海洋權益和海洋安全,是我們這個從沉睡中醒來的大國在航海新時代的命題與責任。
(摘自《新民周刊》2018年第28期。作者為該刊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