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四世

普京不想把阿列克謝·納瓦利內變成殉道者——他是俄羅斯主要的反對派。所以盡管納瓦利內將在2018年初動員年輕的支持者在全國范圍舉行示威活動，希望把他的名字加到總統選舉的選票上，當局仍然避免一勞永逸地把他關起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聽從他的召喚上街游行的人將被警察帶走，規模數以千計。最終，納瓦利內將被禁止參選。他會呼吁抵制選舉，宣布即將到來的選舉是非法的（譯者注：俄羅斯中央選舉委員會于2017年12月25日以駁回納瓦利內參加總統大選的資格，理由是他曾因貪污罪而被判處五年監禁，緩期執行）。

總統連眼都不會眨一下，他會稱納瓦利內為邪惡的煽動者，甚至不屑提他的名字。在普京看來，再次當選是一個技術問題。例行的公事必須遵守，但它不再具備太多意義。這不是一場選舉，更像是一場加冕禮，是對他作為國家領導人歷史角色的一種形式。普京將輕松地在3月勝出，贏得另一個六年來執政。等到任期結束，他已經統治俄羅斯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

真正復雜的事情將發生在總統選舉結束之后。按照俄羅斯憲法，這屆總統任期將是普京的最后一任。除非他決定破壞規則或者發起突變，否則他的勝利將標志著后普京時代的開始。

也許這位看似難以打敗的俄羅斯領導人面臨的最煩惱問題是關于繼承人。他建立了一套可以確保自己持續把握政權的體系，但這套體系也服從于領導人本身（他的副幕僚長曾大言不慚地說過：“沒有普京就沒有俄羅斯”）。很難想象普京會過上那種曬太陽的退休生活。他是否將以沒有正式頭銜的身份統治，比如擔任俄羅斯柔道協會主席？還是開始培養一個繼承人？他如何展望權力的交接？這都將是圍繞普京第四個任期的問題。

普京將繼續從2016年開始的一個趨勢，對部長、州長和官員進行改組，用聽從于自己的年輕技術官僚取代年老的擁護者。在任多年的總理梅德韋杰夫可能發現自己被打入冷宮。為了取代他，普京可能轉向一個后起之秀，比如35歲的新任經濟部長馬克西姆·奧列什金。或者是一個已經有影響力的人物，比如莫斯科市長謝爾蓋·索比亞寧。任何一個舉動都將從接班人政治的視角來看待。讓游戲開始吧。

新政府提出的第一個任務將是經濟改革。盡管俄羅斯已經從2014年-2016年的衰退中恢復，但曾在普京早期執政時發揮重要作用的舊有石油模式已經耗盡。如果不進行深入變革，俄羅斯將面臨多年緩慢增長。克里姆林宮已經任命了多個小組準備改革方案。2017年，前財政部長阿列克謝·庫德林花了大部分時間設計推動俄羅斯增長、引領技術革新的戰略。其他還包括代表俄羅斯企業家權利的鮑里斯·季托夫，他與奧列什金也在構思未來的經濟模式。

這些顧問將試圖說服普京，這樣的改革事關國家安全。他們以中國為例，認為經濟可以在不放松對政治控制的情況下開放。但他們的訴求大多都將被忽略。

克里姆林宮將采取組合方式，把不同方案中容易實現的部分結合，調成一杯沖淡的雞尾酒。普京將討論改善財產所有權和投資環境。為了體現寬宏大量，他將在世界杯前釋放一些納瓦利內的追隨者，希望能平息西方的批評。

無論是國內的自由主義反對派還是西方的領導人都不會輕信這樣的姿態。默克爾和馬克龍將找到理由避免出席世界杯（除非德國或者法國進入決賽）。外國媒體將反復提及他們在俄羅斯地方見到的糟糕的基礎設施。這只會讓普京更加深信針對他的陰謀和他反對陰謀的正義性。他的第四個任期會和第三個很像，緩慢增長的經濟、保守-民族主義意識形態、在世界舞臺的反抗姿態。這將使他繼續掌權，但是當他離任也將增加多事之秋的可能。

（摘自《財經》2018年第4期。作者為《經濟學人》駐莫斯科記者。審譯：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