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關于散文詩,在文體的特征上來看,你認為當前散文詩的主要問題該是什么?
章聞哲:如果文學或藝術有什么問題,那就是“美學”的問題。為了說明什么是“美”,事實上,每個人都在試圖提出意見,因為這個“美”,就是關系到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東西,它是人類發展上的一種關鍵的方向性建議。我們不會向我們恐懼或厭惡的未來去努力。但也正因為如此,“美”的形式建議,會是一種真實的斗爭,因為它對“不美”直接提出相反的意見。——然而,這也并不意味著,散文詩,就是傳統新詩的對立面。事實上,相對于傳統新詩,它僅僅是又發現了一種“美”的形式,而這種“美”,一定與時代有關,是時代自身的產物。
星星:產生散文詩的時代條件是什么?
章聞哲:這個問題實際上包含了散文詩的特征。可以說,“散”而“詩”,它是中國詩歌史上常常出現的現象,比如從古體詩或詩經到楚辭和賦,就是一個從三言、四言、五言等規格的詩到一個“散而詩”的過程。從外觀來看,楚辭結合了古體詩與巫歌,賦則主要結合了古體詩、先秦散文、與絢麗的辭藻(源自楚辭)三種因素。——這種“文體的綜合”一般都發生在過渡社會(也是開放而復雜的社會),正如中國的現代自由詩與散文詩都發源于民國這個過渡社會;改革開放這個新的過渡期同樣促成了散文詩在新時代的繁榮。
星星:你認為新時期的散文詩綜合了哪些文體因素?
章聞哲:從上一個問題的答案中可以看出,“散而詩”實際上是對詩體的解放,因此,要說新時期散文詩綜合了哪些因素,我們應當認為,它是更少被限制的,它可以采納一切藝術形式,只要它可以把它轉化成這種“更解放的詩”。
星星:怎么理解“更解放”?
章聞哲:首先,它依然受到“詩”這種體裁的限制,必須在語言本身中強調詩質,而不是小說,雜文或散文、小品等等。其次,“更解放”受到對“美”本身的理解的限制,思想的解放在于“更美的解放”,這個“更美”,你可以簡要地歸納為尼采的兩個術語:日神精神與酒神精神。前者代表理性,后者代表非理性,兩者必須在辯證的運動中共同發展。
星星:除了“解放詩體”,你認為散文詩寫作還應當有哪些具體的時代擔當?
章聞哲:“具體的擔當”,即它自身的功能的體現。首先,除了“解放詩體”,它的另一個功能就是適應時代的“復雜性”。它將更能容納政治意識形態與文藝自身的多樣性的表達。并在它自身中顯示一種“總結性”智慧。如果傳統新詩要求“意味深長”“欲說還休”,那么,在散文詩里,將既保留“意味”,又允許淋漓盡致地言說。但這種言說,作為看來更像是擴展的詩,為了保持對“詩質”的自覺,將在一定程度上促進語言內部結構的變化演習,從而促進語言自身的發展;同時,它也將在文化層面上以語言本身的不斷重構,而有可能貢獻一種只屬于時代自身陳述的思維與方式,甚至影響到實踐領域的風格——或至少,后時代的人們將可能通過這種文學對我們這個時代的實踐模式產生一種相應結構上的理解的景觀(圖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