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31歲的“高齡”去學了駕駛。此前之所以拖著不學,是覺得日常出行靠打車、公共交通均可解決,何況家里還有父親這個老司機。
直到去年年底,父親患了眼疾,看東西有重影,我帶他奔赴北京的各大醫院。轉乘地鐵的路上,他跟我說:“你去學個本吧,我的眼睛怕是不能碰車了。”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得去學開車了。
父親退休以后,身體出現諸多不適,是年輕時辛苦工作落下的病根。這次父親生病,也是突如其來。一天散步回來,他發現看東西有重影,以為是沒休息好。第二天依然如此,只得去附近的醫院就診。一去就被留在了醫院里,眼科醫生說不出究竟,轉掛神經內科,神經內科醫生懷疑是血管瘤壓迫視神經,需要留院觀察。
醫院一住就是十幾天,診斷不出病因,就把所有檢查做了一遍。每次父親去做檢查,我都焦慮萬分,生怕檢查出什么不好的結果。那段日子,我害怕電話上閃爍父親的名字,怕他打電話來,說檢查結果出了問題。終于在最后一項檢查結束后,電話響起。父親在電話里說,加強核磁的結果是懷疑眼睛里長了東西,讓轉到知名眼科醫院繼續檢查。之后又是一系列的求醫問藥,好在經過了二十幾天的住院治療,父親的眼球漸漸可以轉動,看東西重影的問題也大有改善。
從父母身體頻繁出現狀況開始,我的生活漸漸變得不安。每當父母沒有按時回家,或是買菜回來遲了,我就開始焦慮是不是路上出現什么問題。母親不靈便的腿腳,父親升高的血壓,都會導致危險。
我的耳朵異常靈敏,能分辨父母的腳步聲,這腳步聲讓我踏實。我盼望他們快點回來,只要能回來,就代表著平安。我有時會偷看父母的手機,偷聽他們講話。因為他們出現病痛,第一個告訴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彼此或朋友。
現在,我不再喜歡出遠門。我不再有野心,選擇了最穩定的生活狀態,不想讓父母為我操心。我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朋友總是勸我快點獨立,搬出去住,獲得自由。他們不知這念頭在我腦海里已經漸漸逝去,我想的是,在盡可能多的時間里陪伴父母,以后才不會后悔。在我心里,親情比自由更加重要。可即便在時間、距離、金錢都不成問題的情況下,我依然覺得害怕。父母的衰老是不可逆的。我,一個獨生子女,該如何面對不斷變老的他們?
我和父母,變成彼此在世界上唯一的支撐。此刻,父母正在客廳看電視,節目結束后,父親要幫母親按摩雙腿,再各自刷一會手機睡覺,響起讓我踏實的鼾聲。
(摘自《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