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經(jīng)過那條昏暗又略帶黃暈的地下通道時,總能又想起那個嚶嚶成韻的老人,和他那把落滿塵埃的二胡……
凄風,苦雨;天昏,地暗。初冬的涼意襲向人們心頭,蕭瑟的風呼呼掠過,我拉了拉衣領快步走在喧鬧的大街上,小雨籠罩著整個世界,卻掩蓋不住城市的繁華。商店播放的音樂,來往人們輕快的腳步聲演奏著一曲交響樂。我裹著厚重的圍巾,搓揉著凍僵的手。天橋更近,可我卻選擇了那條平日鮮有踱步的地下通道。
我一邊打量四周被燈光渲染得慘白的瓦墻,一邊慢悠悠地走著。這時,耳畔突然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二胡聲,我循聲望去,只見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蜷縮在墻角,拉著音色凄婉的二胡。他衣服破爛不堪,頭發(fā)大片已發(fā)白,稀疏的發(fā)絲貼著臉頰,雨水順著發(fā)絲滑落,滿臉皺紋像打褶的紙,濁黃的雙眼滿是憂傷。
可能是我一瞬間的凌亂呼吸驚動了他,他抬起頭,稍稍擺正身子,裂開嘴,發(fā)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兒:小仔,聽歌嗎?
我放下幾個零散的硬幣,老人如同孩童般興奮,視若珍寶般瞟了好幾眼,緩緩地拿起二胡,長嘆一口氣:“就給你拉一首最好的曲兒!”說罷慢慢地拉動起來,曲調(diào)緩慢且狹長,音韻中帶有無法忘懷的悲涼:“不悔當年出湘關,凌云壯志幾時還?;孜丛鸭疫€,一重江水一重山?!?/p>
這悲涼的曲調(diào)和著這寒冷的空氣,使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漸漸的,曲調(diào)忽然變得歡快明朗起來,老人開始回憶起曾經(jīng)的歡樂:“千杯美酒夜光醉,娘子美艷無能比??谕掠奶m暗香來,面似桃花始盛開。掀起蓋頭來,掀起蓋頭來。”
老人似乎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回憶中,濁黃的雙眼也變得澄清起來。他偶爾閉著眼睛,十分投入,早已忘卻身邊的一切,或許也忘了身在紅塵。
曲未終,人先散。我不忍打擾老人對于美好的回憶,離開了。
當晚我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夢中,我夢見了老人的二胡,夢見了老人年輕時的豪情萬丈……
此后,每當我經(jīng)過那條地下通道時,總能想起那個追憶往昔的老人,和他那把落滿塵埃的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