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靈魂的歌聲

在爺爺最喜歡講的故事里面，有這樣一個故事，爺爺說他在那天夜里聽到了鯨魚們唱歌的聲音。當時他已經在海上逗留了好幾個星期。水手是不容易迷失方向的，除非是陰天，夜里星星都躲進了云彩里，而白天幾乎一整天都見不到太陽。在遇到唱歌的鯨魚之前，爺爺的那艘船出了故障，而且恰好碰上了陰天，整整三天三夜。

“那次是我有生以來唯一一次在海面上感到了恐懼。”

每次爺爺都會這樣講這個故事，“如果當時來一場風暴的話，我們根本就弄不清哪兒是淺水區，哪兒是礁石。”

爺爺他們拋下錨，將船固定好，就去睡覺了，心里還祈禱著但愿清晨醒來是個大晴天。

“那天夜里，船上所有人都被深沉的歌聲叫醒了。鯨魚們的歌聲簡直就像一部史詩，每個律動的音符都慢慢地搖蕩著你的骨骼，震顫著穿透了你的身體和靈魂。我們全都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看到鯨魚就在周圍的海里，那龐大無比的海洋巨獸，在月色下閃著光輝。那可是一大群鯨魚啊！”

爺爺說他們的船長，個頭很高的本杰明，大伙兒叫他“大長本”，是他所知最棒的水手之一，“大長本對大海了如指掌，就像母親對孩子那般熟悉。”

當時大長本命令起錨，水手們發動起引擎，駕船追隨著鯨魚群前行。太陽升起時，他們看到大片陸地映入眼簾，并且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之前迷失的航線上——鯨魚群用歌聲引領他們找到了回家的路。

我們在海邊發現萊昂納德的那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著。陣陣口哨聲隨風傳來，是萊昂納德在唱歌。

“杰米，”奈德問，“你能聽到萊昂納德的聲音嗎？”

我們朝窗外望去，望向樓下的車庫，也望向遠處的海面。萊昂納德的家就在大海的某個地方，說不定萊昂納德還有家人在等著他回去，說不定他只是迷路了。

“奈德，”我輕聲說道，“咱們不可能永遠留住萊昂納德的。”這話是我第一次說出口，盡管這是我們都心照不宣、無法否認的事實。

奈德沒在聽我說話，他在翻箱倒柜地找著什么。他拿著找到的隨身聽錄音機回到窗戶旁。這臺隨身聽還是奈德上次長時間住院時，爸爸給他買的。隨身聽的頂端有一個可以插麥克風的大錄音孔。我們的朋友蒂布斯，就住在街角處的郵局那兒，每次一看到我們這臺隨身聽就羨慕。

奈德推開窗，在按下錄音鍵之前，他轉過身輕聲對我說：“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永遠被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