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車

好大的雪呀。

大片的雪花飄飄灑灑自天而降，漫天潔白。斯境斯情，你會想到的是古人那些被千古傳誦的詠雪的詩句：“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確，幾乎是在不經意之間，鋪天而降的大雪便悄然地改變了這座城市的面貌，房屋、街道、花園、廣場，都被大雪覆蓋著。這座城市變成了一座雪塑的城郭。

像童話一樣。

晚飯后，城里人出來散步了。是這天降的大雪增加了散步人踏雪的樂趣。

晚飯后的散步，幾乎成了老賈和他老伴兒固定的“節目”，是他們每天必做的“功課”。

北方的冬日天短，下午的三點鐘左右，“黃昏”如初戀者第一次約會，就急不可耐地來了。五點鐘，天就徹底黑了。老賈和他老伴兒照例出來散步了。

由于長年在東北生活，在嚴寒的侵蝕下，老賈的老伴兒患有嚴重的關節炎。這就更得堅持鍛煉了。當然不能走得太快。夫妻兩個一前一后走著，而且越走彼此間隔的距離越長。遠看似乎這二位不是一家人。

大雪使得本該心平氣和的散步變得有些興奮。雪，在老賈眼里成了懷舊的橋梁了，讓他想起兒時有關雪的游戲——打雪仗，堆雪人，抽冰尜。他還想到小時候每逢大雪天，孩子們就會躺在雪地上壓出一個“人”形那樣玩兒。沒料到的是，這一條回憶竟迅速地彌漫了老賈的整個心身，剎那間讓他童心大發，他幾乎是出其不意迅速地躺在一片厚厚的、潔白的雪地上，把身體舒展成一個“大”字。

躺在雪地上的老賈仰望從高天甫落下來的億萬朵雪片，這神奇的視角和雪花落在臉上迅速融化的那絲絲的涼爽，讓他感到無比的愜意、無比的滋潤、無比的美妙。他在心里感嘆道：“太美了，太舒服了——”

老賈的老伴兒在街的對面，看到老賈突然倒在雪地上，心里叫了一聲：“不好！”便迅速地趕了過來。就在老太太橫過馬路的時候，是大雪使得對面駛來的那輛車剎車不及，也正是這大雪讓老太太無法迅速地躲避……

這之后，幾乎每天晚上，散步的人都能看到一個瘋癲的老人站在馬路對面，對準備過馬路的人突然大喊：“看車！”

我常被這個老人撕心裂肺的喊叫驚得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