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許鞍華的《天水圍的日與夜》以生活在香港天水圍的底層市民為描寫對象,在以返璞歸真、洗盡鉛華的樸實手法展示他們邊緣生存狀態的同時,傳達出了一種溫暖而又富有詩意的情感力量; 本文從敘事語言、長鏡頭和對白等方面來研究《天水圍的日與夜》的樸素、平淡的影像風格。
關鍵詞:《天水圍的日與夜》;影像風格;鏡頭
《天水圍的日與夜》是許鞍華導演的代表作,影片緩慢的敘述著最普通天水圍人物的生活,故事波瀾不驚。她用她女性特有的細膩和敏感來講故事,使電影更接近平凡樸實的生活,并以關注社會邊緣的底層平民為主。在《天水圍的日與夜》中她不刻意強調戲劇化的電影表現形式,更加注重生活化,不再靠情節的曲折來取勝,而是用情感支配敘事,將日常生活客觀的呈現在鏡頭前,展示出主人公樸素的平凡人生。
我認為這種敘事結構是使影片看起來更接近現實的一種表現方式,這是一部平靜如水的電影。顯然傳統的敘事結構局限了我們的思維,我們總是認為故事的發展應該遵循“開端,發展,高潮,結局”的邏輯順序。學習電影的過程中,我們遵循著有沖突就有發展,然后進行戲劇創作,加入戲劇沖突似乎是一條亙古不變的真理。正是在這樣的知識架構下,我們看到的絕大多數電影都是有著一定的戲劇沖突的。大多好萊塢式電影的一般結構就是開頭為主角建立目標,中間主人公為這個目標而努力,但會遇到阻力。結尾則是成功亦或是失敗?!短焖畤娜张c夜》卻完全不是按照這種沖突模式來構建的。溫情是對影片最好的詮釋。全片只是在截取了主人公貴姐和獨居老人梁阿婆的一段生活片段來進行展示,在鏡頭中真實的呈現出她們的日常生活狀態。影片中有貴姐與兒子樸實真摯的母子情,有貴姐與弟弟之間血濃于水的姐弟情,更突出的是貴姐與阿婆之間真誠溫暖的鄰里情。許鞍華正是通過這樣真實簡單的敘事表明人與人之間的溫暖,在淡淡的敘事中傳達出濃濃的溫情。
除了簡單平淡的敘事,使影片更接近真實外,在鏡頭上偏紀錄片的風格也更使這部影片有質感。沒有過多的特寫鏡頭,沒有大幅度色彩對比,多采用紀實的拍攝手法來展現真實的日常生活,以樸素客觀的鏡頭記錄小人物的喜怒哀愁,在關懷,同情,甚至悲憫的視角中觸發人的思考?!短焖畤娜张c夜》是許鞍華第一次嘗試用高清拍攝電影,她說:“我第一次(用高清)是在紀錄片上,覺得高清適合拍攝特別寫實的東西,與膠片不一樣,有獨特的調子,感覺很現代。正好戲里有一個片尾的場面要用紀錄片,除了預算之外的好處,也有美學上的協調。就算是有錢,我這一次也會選高清。”
在《天水圍的日與夜中》長鏡頭更多的作用則是展現了個體在大環境里微妙的情感。許多地方使用固定長鏡頭來表現普通人家的瑣碎生活,電影開始處,一組糊蝶、昆蟲、濕地的大自然風光的黑白影像與高樓大廈的長鏡頭形成鮮明對比,比照出香港的社會現實和生活環境,香港平民百姓日常擠在一棟棟水泥高樓里,空間狹窄,沒有大自然的自由,處處受到限制。另一個則是阿婆吃飯時的情景,鏡頭從門外拍攝,畫面左邊大半是門,透過門是瘦弱孤單狗僂的背影的阿婆大口吃飯的情景,這樣的構圖所蘊藏的不是“窺視”的快感,而是對此清冷景象的無奈與辛酸。這個鏡頭讓觀眾看來心酸難過至及,它把社會弱勢個體在社會里孤獨生存和單薄情感的情緒渲染的很徹底。阿婆代表著眾多孤寡老人的寂寞生活,她沒有兒女在身邊,只身搬到天水圍,家里的電燈壞了也沒人換,中午和晚上會炒同樣的青菜,過著日復一日的寂寞生活。盡管如此,在日與夜的不斷循環中,不管經歷多少坎坷挫折,天水圍的人們依然會相信生活,并且始終保持著積極樂觀向上的心。用真誠的心對待生活,最終也收獲了人間的溫暖。
這樣的長鏡頭在影片中還有有好幾場,一場是表現貴姐內心感受的段落,她利索的把丈夫曾經的褲子丟進垃圾桶,這時她遲疑了一下后立刻把褲子拿出來疊好,一個近景鏡頭清晰的捕捉到貴姐臉上流露出的一絲憂傷,接下來是一個全景鏡頭,貴姐佇立在垃圾桶前良久后轉身離開,緊接著是一個固定長鏡頭表現貴姐在丈夫去世時悲傷的放聲大哭,這樣的剪輯加上憂傷的音樂的烘托,把貴姐內心的情緒刻畫的淋漓盡致,積壓在她內心的委屈頓時釋放出來,一個中年單身女人生活的艱難與內心的孤獨僅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顯露無疑。
人們總是習慣活在回憶里,影片中還穿插了一些回憶性的鏡頭,貴姐母親住院起身喝粥時“影片切入一組黑白老照片”像生平記錄一樣,將貴姐辛勞的一生展現得淋漓盡致。當貴姐將丈夫的遺物扔進垃圾桶之后,轉頭又慢慢的拿出來,輕輕地撫摸著。這時候,鏡頭切回到貴姐丈夫去世時的黑白畫面“她悲慟痛苦的場景”。在結尾處影片鏡頭慢慢推向窗外,外面的人由亮變黑,用一組黑白照片展現了平常人們過中秋節的場景。
人物簡練、精準的對白也是《天水圍的日與夜》客觀真實生活表現的另一個特點。對白雖然簡單,觀眾卻能夠從中細細品味。這部作品里沒有嚴肅的說教式對白,沒有新浪潮后期作品中復雜的旁白,可稱的上是人物對白惜字如金。在影片前4分25秒內人物之間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到4分26秒時貴姐與同事簡單對話出現,“收工了?”“走了。”真實貼切于真實生活中人物的對話。而筆者最喜歡的片中幾場母子吃飯的場景中對話也是非常簡短,貴姐:“今天有沒有買報紙?”兒子張家安:“今天沒出去?!庇秩缟衔奶岬降模詢鹤訌埣野矊δ赣H的回答經常是“哦”,這種家庭、鄰里之情同樣沒有出現做作的大段人物對白,各人生活的難處也沒有多余話語交待,取而代之的是質樸、簡審的語言,溫和善良的眼神和行動。平淡而簡單的生活演繹不需要嗜雜的聲音,片中吃權蓮、吃月餅、買報紙送紙巾這等日常細節,主人公之間幾近沉默狀態,就是在這些狀態里暗含人物之間親密、真實的情感。許鞍華作品中的人物講話冷靜、理性,情感不外露,這種含而不露,以含蓄、委婉的方式傳達出對親情、友情以及愛情的理解的能力正是她以無聲勝有聲的方式表現出對電影超自信的駕駁能力和對人情世故的極好洞察力的能力。她的作品讓我們更加認識生活,而不只是一味生活在各種光影塑造的美好幻影中難以自拔。
影片結束時,每個人物的生存狀態并沒有得到任何改變,依然保持原狀,而且我們可以看出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也并不會有所改變。每個人的生活的狀態將一直這樣維持下去。貴姐要在超市繼續工作,家安可能繼續學習也可能要出國。阿婆還是是孤零零的重復著日復一日的生活,女婿也可能會記起她,也可能早已忘了她。她還是孤苦伶仃。所以無論是貴姐還是家安亦或是阿婆,他們之間除了關系更加親密之外其他問題似乎并沒有得到解決。這也說明許鞍華在人物命運與人物生活狀態兩者之間,更注重后者,關心人物的生活狀態。命運發展無非遵照著每個人該有的狀態不斷變化著。但生活才是最真實的。這種注重真實平靜的凝視狀態,看似沒有過多追求,對未來也沒有過多希冀。但卻代表了許鞍華對于生活本身的認真態度以及對生活的尊重。
作者簡介:閻鈺虹(1993年-),女,漢族,山西太原人,天津工業大學人文與法學院,2016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藝術碩士(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