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寫作新書《古爐》,耗時四年。因為不用電腦,《古爐》原稿送到出版社時用了六個大布袋子。他說:“老了,和年輕時不一樣了。那時四個月就寫完了《廢都》,如果現在寫,恐怕得寫40年……”聽得人心酸。
最受打擊的時候,賈平凹去四川找朋友魏明倫發呆,一發呆就是幾個月,從來也不知認輸。現在有了盛名,倒煩躁了,他說:“走到哪兒都有人接待,沒有自由,而且開口就是求字,唉……不是自己的了。”
我和大畫家韓羽聊天,感覺到輕,趣味盎然。他說自己在1960年得了肝炎,以為自己要死了,簡直嚇死了。“我真是怕死,活著多好呀。你看,我現在才80歲,離死還遠著呢。死真是件膩味的事情。”我喜歡他說這樣的話。人都是喜生厭死,他說生多好呀,能輕松地活著。“那一年醫院給我做了個穿刺手術,在等待醫生告訴我結果時,我的內心真是忐忑呀。他說沒事,我就以為是騙我;他說嚴重,我就以為是嚇我……總之,我盼望著他說謊話,又盼著他說真話。”我們都笑了,他活出了這個“輕”字,把一切當笑話講。
80歲了還以為自己是孩子,還以為死亡是件太遙遠的事情。這是意境,是輕的心態。他又說自己的毛筆字:“忒難看,簡直是不能看!”如此大師卻如此謙虛,這樣的心境可以讓人活得輕松、飄逸、盎然……
他用的硯臺還是20世紀50年代買的,那些大師級的作品全是用兩毛錢的硯臺畫出來的。他用一口山東聊城話講著繪畫與戲曲,從不矯情賣弄,人生之趣之好玩,全在他那一舉手一投足間。
米蘭·昆德拉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他的心靈地貌被一個叫布拉格的城市圍困了,這不能承受,還是看得太重了——哪有那么多生生死死?
夫君醉酒而歸,回來已是凌晨,這廂就有了怨氣:“讓你少喝酒,你又喝!”對方不語,連衣帶人倒在床上睡了,第二天早晨各忙各的。生活從來如此,輕得如鴻毛,卻又重得如泰山,關鍵是看拿什么樣的心境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