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蘇步青的關鍵字:數學家、日本妻子。蘇步青常說,他一輩子從事理性的工作,卻感性了一輩子。
一朝學成即歸去
蘇步青出生在浙江雁蕩山。22歲時,已在日本求學四五年的他去了仙臺,東北帝國大學數學系讀書,導師松本教授的獨生女米子常到學校來玩。米子精于茶道花道,更鐘情于中國的古箏。遠在異國他鄉,蘇步青第一次重逢高山流水的琴聲,恍惚間像回到了雁蕩山。
郎才女貌,如果愛情還不來,老天就真的不厚道了。蘇步青研究生還沒畢業,便與米子結為連理,時間是1928年。
結婚次年,他們有了孩子。1931年,蘇步青成了日本乃至東亞知名的數學家。妻賢子孝,帝國大學也向他正式發出留校任教的聘書,但中日關系開始緊張了。
岳父一家都希望他留在日本以學術為重。但雁蕩山的青秀山巒也在等著他:早在出國之前,他就與學長陳建功擊掌相約,一朝學成即歸去,在故鄉建立世界一流的數學系。陳建功已經先行學成回國,并在1931年給他來信,詢問歸期。
心細如發的米子發現丈夫的郁悶,隨后,蘇步青全盤吐出了心底的猶豫和苦悶。得知原委,米子說:“我愛你,而你愛你的祖國,所以,我也是愛中國的。回去吧,到你愛的地方去。”
贏得青絲與布衣
浙江大學的條件遠沒有帝國大學好,蘇步青回來半年了,還沒發過薪水。在上海的哥哥時常接濟,才讓他勉強維持生活。后來,校長邵裴子親自登門,將1200塊大洋交到蘇步青手上,這在當時可是一筆巨款了。當年暑假,蘇步青終于將家人接來中國。在回國的船上,蘇步青攬著妻子吟誦道:渡口云煙海鳥飛,江邊春色認依稀。十年島上君休笑,贏得青絲與布衣。
幸福了足足6年后,1937年,對于中國和日本都是一個重要的年份,“八·一三”事變后,整個浙江都在日本的轟炸范圍之內,浙大決定搬遷。而日本當局也向占領軍發出命令:盡量挽留江浙知名人士、學者以備己用。得知著名數學家蘇步青有個日本夫人時,駐杭州日本領事館不斷派人來蘇家游說。
“夫人不想來領事館,品嘗大日本的純正菜肴嗎?”米子當即駁斥:“自從嫁過來,過慣了中國式生活,也吃慣了中國菜。”對方只好轉向蘇步青:“您作為日本的女婿,我們是不會對您不利的。不妨留下如何?”“以日本人為依附,這樣的我,是不是就是漢奸?”蘇步青直率反問,讓對方無言以對。
一生難得相依侶
苦難開始了。1937年11月5日,日軍切斷了滬寧鐵路。消息傳來,浙大校長竺可楨決定立即搬遷。
條件所限,蘇步青身為教授,也只能跟隨人流亦步亦趨,緩慢行進。他挑著擔子,一頭是學術書箱和手稿,一頭是幼子。米子緊跟其后,拉著大孩子,一路上還要不斷地接受軍隊審查。
一走就是兩年多,一直從杭州走到了遵義,2500多公里。流亡期間,蘇步青完成了微積分領域重要的課題多達十余個。
學校安頓好了,苦日子還沒結束。生活條件一直不好,米子精打細算地維持家用。在中國多年,她居然沒買過一件新衣裳。一天,蘇步青說:“上街吧,買幾件新衣裳。你怎么也要回國看看家人,沒幾件衣服怎么行。”“回國?我幾乎忘了我是個日本人。”隨丈夫來到中國,直到43年之后,米子才第一次回到日本。
1982年,辛勞多年的米子終于臥床不起。蘇步青放下工作,盡量多地陪在她身邊。“她一直在照顧我,該我陪伴她了。”“在學術上,她并沒給我很多幫助,她只是盡了妻子的責任。可沒有她,我必定一事無成。”
4年后,米子在丈夫懷里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從此,蘇步青把她的照片貼身保存著。
2002年,蘇步青百歲生日時,在照片背面寫下一首詩:人去瑤池竟渺然,空齋長夜思綿綿。一生難得相依侶,百歲原無永聚筵。
(摘自《戀愛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