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與孤女

聶力

1940年8月中旬，在進攻井陘煤礦的戰斗中，晉察冀軍區一分區三團一營的戰士們在戰火中救起了兩個日本小女孩。她們的父親是井陘煤礦火車站的日方副站長，在撤走之前，被他們自己的炮彈炸死了。

兩個女孩大一點兒的有五六歲的樣子，小的尚不滿周歲，還在襁褓之中，腳部被炸傷，傷勢很重。我父親聶榮臻先抱起這個受傷的嬰兒，看到傷口包扎得很好，孩子安詳地睡著。他便囑咐身邊的醫生和警衛戰士，好好護理這個孩子，看看附近村子里有沒有正在哺乳期的婦女，趕快給孩子喂喂奶。然后，他拿起一個雪花梨，送給那個大一點兒的女孩，她不肯接。父親似乎明白她的意思，趕緊用清水沖干凈，她這才高興地接過去，吃了起來。

把兩個孩子安頓下來后，父親讓炊事員做了一盆稀飯，他把那個大點兒的女孩拉在懷里，用小勺喂她。慢慢地，她不再拘束。父親問她叫什么名字，她“嗯嗯”回答著。翻譯在旁邊說：“她說叫‘興子。”

兩個孩子在指揮所停留期間，那個叫“興子”的女孩像個影子一樣，一直跟著我父親，常常用小手拽著我父親的馬褲腿，父親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那兩天里，父親把本應給自己女兒的父愛給了那兩個戰火中的敵國遺孤。同時他一直琢磨，怎樣安置這兩個孩子？父親最終決定把她們送走。他親自安排送孤事宜，派人找來可靠的老鄉，請他幫忙用籮筐挑著兩名日本孤兒，送往石家莊的日軍兵營。為了防止孩子在半路上饑餓啼哭，他特地準備了各種食品，放在挑子里。一切都準備好了，父親拍拍老鄉的肩膀說：“老鄉，請把這兩個孩子送到敵人那里去吧！”說完，他交給那位老鄉一封自己的親筆信。信沒有封口，便于沿途的敵人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