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弼士創辦張裕釀酒公司始末

王貞虎

近代史上著名的愛國華僑張弼士先生在山東煙臺首創的張裕釀酒公司，至今已超一個世紀，其名優產品早在上世紀初就贏得巴拿馬萬國賽會最高獎賞的金質獎。尤可慶幸的是，張裕釀酒公司雖然歷經滄桑，而今更加壯大。張弼士先生一生致力實業興邦，他的愛國赤心夙愿，在社會主義祖國的今天，得以實現。

張弼士先生原名肇燮，發跡后易名振勛，1840年(清道光二十年)生于廣東省大埔縣黃堂鄉，1916年9月病逝于印度尼西亞巴達維亞(今雅加達)。其父張蘭軒，是一位鄉村蒙館教師。他幼年隨父讀了3年私塾，因家境貧寒輟學，到一家竹器店學徒。1856年，16歲的張弼士為謀生計，便隨人渡海到了當時荷屬的巴達維亞。他當過小伙計、買賣手，后來開始了擘劃經營、創業致富的生涯，不到10年功夫，他竟成了南洋華人巨富，資產總額達白銀8000萬兩。此后，他在荷屬葛羅巴埠首創了一家裕和墾殖公司，大規模墾荒，種植椰子、米谷。繼之，又在蘇門達臘開辦了亞齊墾殖公司；在荷屬怡里創辦裕興墾殖公司；在爪哇日里(今日惹)與人合資創辦笠旺墾殖公司，墾荒種植橡膠樹、咖啡和茶葉；創設了一家日里銀行及萬裕興輪船公司，航運貨物于檳城、亞齊；在英屬文東埠開辦東興公司，辟立商場，兼營錫礦；1912年，他的事業擴展到馬來亞，在檳榔嶼開辦了萬裕興墾殖公司，并組建了萬裕興總公司，接辦各埠支店匯兌財資。另外，他還在新加坡、巴達維亞、香港等地開設藥行。

在國內，張弼士先生最早創辦的實業，首數1892年在山東煙臺鳩工興辦的張裕釀酒公司，一開我國所謂洋酒釀造先例。

一

張弼士先生早年在印尼巴達維亞時，有一天，他與一叫拉轄的荷蘭友人到法國領事館做客，主人以葡萄酒款待，并炫耀此酒如何貴重難得。在微醺中，這位主人隨口透露，中國的天津、煙臺產的葡萄也可釀出此酒。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座中的張弼士先生留心探問其源，始知他在第二次鴉片戰爭時隨法軍侵入煙臺、天津，曾采集過當地葡萄釀酒品飲。1891年，張弼士先生應東海關監督盛宣懷電邀，赴煙臺商辦礦務、鐵路事宜，遂與盛談及在煙臺建廠釀酒設想并實地作了考察。張返回南洋后即開始著手籌措，并于1892年在煙臺建廠，投資300萬元。1895年，張弼士稟請盛宣懷轉呈北洋大臣直隸總督部堂王文韶，奏準開辦張裕釀酒公司，專利15年，免稅3年。張弼士在手記中寫道：“勛先行自各資本，經已購齊。今再核定章程，招募股份，設立公司，以符奏案體制。將來大著成效，漸漸推廣，所以興本國自有之利益在此，所以挽歷年外溢之利權者，亦在此。其于國計民生豈有窮哉!”經過近20年的執著研制，“張裕”終于釀出純正的“白蘭地”、紅白葡萄等佳酒，在l910年江南勸業會展和山東出品協會展覽會上，獲得“超等文憑”獎和優等金牌，1912年8月孫中山先生赴煙時，特地參觀了張裕釀酒公司并發表演說：“凡屬通商口岸，利權外溢，到處皆然。為今之計，欲商業興旺，必從制造業下，如本埠張裕公司，設一大造酒場，制造葡萄酒，其工業不亞于法國之大廠，將來必可獲利。”隨即揮筆題贈“品重醴泉”四個大字，以示嘉勵。

1915年張裕釀酒公司的產品“白蘭地”，在美國舊金山舉行的巴拿馬萬國賽會上榮獲金質獎章，后以此注為“金獎白蘭地”商標，暢銷世界各地，譽滿中外。1922年張裕的產品增有瓊瑤液(后改名為味美思)、益壽漿、白玫瑰香、大宛香、貴人香、佐談經、品驪珠、夜光杯、正甜紅、紅玫瑰香、醉詩仙、瑪瑙紅、櫻甜紅等14個品種，工廠設施也益加完備。當時，來參觀的外國人士亦驚嘆贊稱其“杰構宏觀”。在國內，張裕所產的金獎白蘭地、味美思和紅玫瑰與貴州的茅臺、浙江的紹酒、山西的汾酒等被舉為中國八大名酒之列。

二

張弼士先生一生幾乎經歷了中國近代史的全期。他出生在英帝國主義發動侵略中國的鴉片戰爭時期，曾備受侵略之苦，這也使得他在幼年時就萌發愛國之心。1898年，張弼士隨兩名高級職員和一名雇用德籍家庭醫生，準備從巴達維亞到新加坡辦理業務，他派人去買美國花旗輪船四張官艙票，結果只買得官艙票一張，其余皆為統艙票。問其原委后得知：美船規定官艙票不賣給華人。張弼士聞聽大怒，感到此辱難忍，立即將船票撕碎，憤然擲向慈禧賞賜的乾隆寶藍大花瓶說：“華人不能乘坐官艙，真是豈有此理!清政府不辦商船我張振勛要辦。以后我的商船一律不賣票給美國佬!”不久，張弼士在巴達維亞和亞齊創辦了廣福和裕昌兩個遠洋航運公司。他身在異鄉心向祖國，發跡后寧受中國政府的封銜，不做洋人的職官。據張氏家藏《先考弼士府君生平事略》記載：“時英荷政府以君興商辟地，增益稅務，有功地方，禮遇優隆，欲授以職，君婉詞謝之。人問故，君曰：‘吾華人，當為祖國效力也!’”洋人想授予張弼士官職為其侵略開發效力，均被他嚴詞拒絕。

為了振興祖國，張弼士先生把大量資金投向祖國實業，得到清政府的歡迎。1892年，經清政府駐英公使龔照瑗的推舉，張弼士先生被委為中國駐檳榔嶼首任領事，并于1894年升任新加坡總領事。他亦官亦商，名聲更加顯赫。1897年，他得力于李鴻章的保薦，參與籌辦中國銀行，任該行總董事。1898年，李鴻章又電召他回國，委以粵漢鐵路幫辦，次年升為總辦。1903年，清廷二次召見，賞給他侍郎銜，以三品京堂候補。1904年，張弼士第三次被清廷召見，他就“招徠外洋華商承辦農、工、路、礦，開辟利源，講求物產，抵制洋貨，挽回利權而自尊”等問題，提出咨呈，對國內的經濟開發，上書十二項奏議。清政府商部于當年11月披閱了他的咨呈，認為“所陳不為無見”，海外華僑“涵濡圣澤，俱有不忘故土之恩”。并且特別向清廷上奏張弼士先生“素居外洋，家道殷實，聲望素孚，其惓惓愛國之忱，久邀圣明洞鑒”。清廷準旨：“如所議行。”委任他為商部考察外埠商務大臣，兼督辦閩廣農工路礦事宜；還授予太仆寺正卿和賞賜頭品頂戴。他受命回到南洋，團結僑胞，促進華僑工商、教育事業的發展，與戴忻然等人在檳榔嶼籌設了中華總商會，興辦了當地第一所中華學校。

1907年，張弼士先生在國內接辦了廣西華興三岔銀礦，后改名為寶興公司，投資數十萬元。1910年，張先生任全國商會會長和南洋勸業會廣東出品協會總理，又與美國協商，籌設中美聯合銀行、中美輪船公司。同年，他聘請外國技術人員，創辦了廣州亞通機織廠、惠州福興玻璃廠、平海福裕鹽田公司、佛山裕益砂磚公司等企業。他在雷州創辦的機械火犁墾牧公司，用機器耕地，可謂中國最早引進的農業機械。張弼士先生唯求祖國富裕強盛，力倡“主權自掌，利不外溢”，舉凡他所興辦的企業，取名多冠以“裕”字，“張裕釀酒公司”便是其一，后人多誤為“張裕”是他的名字。

當腐敗的清王朝即將傾覆、孫中山先生正在奔走革命時，張弼士先生能夠認清大局，在海外暗中給予革命黨人以經濟援助。后來他的長子張秩捃亦加入了同盟會。除了致力于實業救國，他對捐資辦學也很熱心，當時香港大學有他的捐資，臨終前他還遺言要捐助中山大學和嶺南大學修筑校舍。

三

張弼士先生一生僅在國內投資興辦的企業就不下十數個，但是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幾經風雨摧殘，至今除了煙臺的張裕釀酒公司尚存外，其余均在他逝世前后相繼告歇倒閉。他在自己的《榮哀錄》中就不無感慨地說道：“費巨資數百萬，適遭此變，淪失殆盡，功敗垂成，人咸惜之!”

現在，唯一尚存的張裕釀酒公司，于1945年煙臺第一次解放時，幸得人民政府保護和大力扶持。從此以后，它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逐步恢復發展，如今可謂根深葉茂，生機盎然，不論從工廠設備或產品種類、質量等方面，均非昔日可比，與解放前不可同日而語。僅以產量而論，公司現在的一般年產量比解放前的最高年產量增長了近200倍。時越近一個世紀的張裕釀酒公司，其聲不衰，其名更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