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應用徐長卿驗案淺析※

● 孟慶松 王 蕾 程廣清

李長生教授系山東省名中醫，從醫四十余載，臨證豐富。徐長卿為臨床常用中藥，李長生教授于徐長卿一味之用，能適君臣佐使之職，可發專病專癥專藥之效，靈機活法，取效于臨床。筆者有幸跟診抄方學習，獲益尤甚，茲論述徐長卿本草及藥理學研究，以明晰藥物功效特性，并選取李長生教授應用徐長卿的臨床驗案，闡發其用藥之心得，以饗同道。

1 對徐長卿的認識

1.1本草論述徐長卿初次出現在《神農本草經》：“徐長卿，味辛溫。主鬼物百精蠱毒，疫疾邪氣，溫瘧。久服強悍輕身。一名鬼督郵?！盵1]歷代醫家論述豐富?！侗静菥V目》記載其“主亡走啼哭，悲傷恍惚”[2]；《本草經集注》認為其可“益腰腳”[3]；《生草藥性備要》則記載以徐長卿泡酒能祛除風濕，效果極佳。

1.2藥理學研究徐長卿(Cynanchum paniculatum)為蘿藦科植物徐長卿帶根的全草，在山東地區廣泛分布，又名淋疾草、逍遙竹，其性溫，味辛，入肺、胃、肝、腎經，功能祛風利濕、通經活絡、解毒消腫、補虛強壯、安神。當代藥理研究表明其成分以丹皮酚、黃酮甙、氨基酸和糖類為主，且含微量生物堿等，有鎮痛、鎮靜、消炎等藥理功效，本品經常被應用于臨床，可用于風濕痹痛、腰痛、風疹、濕疹等多種病癥[4-5]。

2 臨床治驗

李長生教授于臨床中治療不寐、便秘、鼻鼽、水腫等疾病時常配伍徐長卿用之，獲效尤甚。李長生教授辨證準確、用藥精妙，認為徐長卿能瀉能補，具有安神志、補虛損、祛風濕、通經絡、解腫毒5大功效?，F整理李長生教授醫案，旨在發掘徐長卿在方劑中的功效特點。

2.1不寐案李某某，女，45歲，2017年5月20日初診。主訴：入睡困難半年余，加重3天?；颊咦允霭肽昵芭c鄰居發生爭吵后心情煩悶，繼而出現入睡困難，曾自服“舒樂安定”治療，效不佳。近3天自覺入睡困難癥狀加重，影響日間工作，遂就診?，F癥見：入睡困難，平均夜寐3小時左右，伴眠淺易醒，平素情緒易波動，胸脅脹痛，心情煩悶，偶有頭暈目眩、心慌，食欲不振，大便溏薄，小便調，月經后延。舌淡，苔白厚，脈弦滑。診為不寐，證屬肝郁脾虛，法當疏肝健脾，養血安神。處方：徐長卿20g，北柴胡12g，當歸15g，白芍15g，茯苓30g，麩炒白術15g，清半夏9g，陳皮10g。6劑，水煎服，日一劑，分兩次溫服。

2017年5月26日二診：諸癥明顯好轉，夜間能寐，平均夜寐5小時左右，但睡眠較淺，心情覺舒，兩側胸脅部脹痛減輕，未覺心慌、眩暈，飲食尚可。舌淡紅，苔白略厚，脈弦滑。繼服原方7劑治療，夜間睡眠歸于正常，未再覺兩脅部不舒，納可，舌淡紅，苔薄白。3個月后隨訪，患者自述睡眠已如常人。

按徐長卿在《本草綱目》記載“主亡走啼哭，悲傷恍惚”[2]，李長生教授認為此癥狀與臟躁實為相符，而臟躁一病乃由情志內傷所致，以精神憂郁，心神惑亂為主要病機，病位在心，然不寐之病機多為心神失養或心神不安，二者雖為不同病癥，但病位相同，均可從心論治?，F代藥理研究表明，單味藥徐長卿可以明顯改善失眠癥狀[6]。李長生教授指出徐長卿一藥有明顯抗焦慮之效能?；颊咂剿厍橹静粫?，以致肝失條達，相火妄動，難以有序疏通全身氣機，且肝屬木而脾屬土，肝郁日久，橫犯脾土，致脾胃失健、氣血生化乏源，心血不充、心失濡養遂而病發。《景岳全書》云“血虛則無以養心，心虛則神不守舍”[7]，故處方以徐長卿為君，使心神得守，神安則寐；臣以柴胡疏肝解郁以條達肝氣；且又因肝體陰而用陽，故用當歸、白芍養血活血以柔其肝；以茯苓、白術健脾以祛濕濁。諸藥相伍，以治其本。且脾虛難以運化水濕，致水濕內停，日久釀生痰濁，故用半夏、陳皮、茯苓取二陳湯之義祛痰以治其標。是方標本兼顧，故可效如桴鼓。李長生教授認為徐長卿一味作為失眠癥之專藥施用，在臨床中不必拘泥于證型，輒能獲效。

2.2便秘案孫某，女，74歲，2017年12月6日初診。主訴：大便干硬難解1月余。患者于1個月前無明顯誘因出現大便干硬難解，自服“蘆薈膠囊”治療，大便稍有通暢，但停藥如故，遂就診。現癥見：大便干硬難解，三日一行，伴便后乏力，精神疲憊，少氣懶言，不欲飲食，自訴口氣重。舌質淡，苔白厚，脈弱。診為便秘，證屬氣虛邪留，法當補氣養血，潤腸通便。處方：黨參30g，黃芪30g，酒黃精20g，麩炒枳實12g，麩炒枳殼12g，生大黃12g，肉蓯蓉20g，炒萊菔子15g，厚樸10g，火麻仁15g。3劑，水煎服，日一劑，分兩次溫服。

2017年12月9日二診：自述服首劑后，大便通下一次，便后自覺欲飲食，然體倦乏力。舌質淡，苔白厚，脈弱。于上方去大黃，加徐長卿30g，以及阿膠、山藥等補虛之品改膏方常服。半年后隨訪，老人未見便秘，且力氣轉增。

按患者年老體虛，脾運無力，推動失權，日久飲食、痰濁積滯胃腸，腑氣不通，故見便秘諸癥。當以補益氣血潤腸為重，然患者便秘日久，為減輕痛苦首當通便，以大黃2～3劑，通便一次為宜，后去大黃以補益。徐長卿之補益在《神農本草經》早有記錄：“久服強悍輕身，益氣延年”[1]，李長生教授認為其補性與黃芪相似，卻又非驟補之品，故日久方可見其效，乃改膏方常食。方中以黨參、黃芪為君補益脾氣；徐長卿作為臣藥，可助黨參、黃芪以補氣健脾，又協枳實、枳殼、萊菔子、厚樸以行氣；然脾胃與腎先后天相互資生，故配伍黃精、肉蓯蓉以溫補腎中之陽；火麻仁潤腸通便，共奏通便之職。李長生教授認為，在臨床中有便秘患者，因肺氣不宣而致，亦可加徐長卿，然而用量不宜過大，以10～15g為宜。

2.3鼻鼽案孔某，男，13歲，2018年2月5日初診。主訴：鼻塞、流涕反復發作3年余，加重1天。患者于3年前外感后出現鼻塞、流涕，因未及時診治，每年春、秋季節則發病數次。1天前因受風后出現鼻塞、流涕，較以前為重，影響學習，故就診。現癥見：鼻塞聲重，流清涕、量少，無怕冷發熱，伴平素易感冒，納眠可，二便調。舌紅苔白，脈沉細。診為鼻鼽，證屬肺脾氣虛，治以補脾益肺，解表除邪。處方：黃芪15g，麩炒白術12g，防風10g，徐長卿20g，北柴胡10g，黃芩10g，荊芥10g，廣藿香10g，紫蘇葉10g，白芷10g，牡丹皮10g，桔梗10g，甘草3g。7劑，水煎服，日一劑，分兩次溫服。

2018年2月12日二診：鼻塞癥減，無流涕?？紤]此病遷延難愈，故囑其守方繼服1個月。1個月后微信回訪，患者已無明顯鼻塞、流涕之癥，平素學習已無影響。

按過敏性鼻炎屬中醫“鼻鼽”范圍，患者年幼且平素易感冒，可知其素體氣虛，過敏性鼻炎頻發，且每因外感而引動，經言“正氣存內，邪不可干”，故當以補益脾肺之氣為要，正氣盛自可祛邪，兼以疏解外邪，以治其標。方取玉屏風散補益肺脾以治其本；佐以徐長卿引藥入鼻，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徐長卿具有消炎解毒、抗過敏功效[8]，李長生教授認為其不僅可以有效抑制過敏介質，而且可以緩解鼻甲腫大的癥狀以及消滅鼻腔分泌物中的炎性因子；配伍藿香、白芷、蘇葉以芳香開竅；丹皮涼血散瘀以消腫；桔梗一則作為舟楫之藥，載藥上行，二則可入肺以開宣肺氣；又因鼻鼽之反復發作、休作有時的特點與少陽病類似，故用柴胡、黃芩以和解少陽。全方以宣肺、解毒、開竅、散瘀并舉，治標求本，配伍周密。徐長卿一味，為鼻炎常用之藥，以其辛溫有解表之能，并專有通鼻竅之功故用之，是方標本兼治，徐圖正復，可冀痊愈。

2.4水腫案鄭某，男，73歲，2018年8月21日初診。主訴：左下肢浮腫半月余?；颊咦允霭雮€月前于晨練時按壓左側腳踝、小腿部出現凹陷，休息片刻后即緩解，未曾服用相關藥物治療。近幾日左下肢浮腫較前加重，按之凹陷不易起，伴畏寒，眠淺易醒，飲食尚可，小便量少，大便稀薄。舌質淡，苔薄白，脈沉細。于我院行尿常規、腎功以及雙腎B超檢查均未見明顯異常。診為水腫，證屬脾腎陽虛，法當溫補脾腎之陽，宣散肌腠風水。處方：制附子6g，細辛3g，干姜10g，淫羊藿20g，徐長卿15g，威靈仙15g，羌活10g，獨活10g，防風10g，桂枝10g，白芍20g，炙甘草6g，五加皮15g，川芎12g。7劑，水煎服，日一劑，分兩次溫服。

2018年8月28日二診：左下肢浮腫癥狀基本消失，畏寒減輕，納眠可，二便調。舌質淡，苔薄白，脈沉細。繼服原方7劑治療，左下肢浮腫癥狀消失。1個月后隨訪，未再復發。

按患者年老體虛，脾腎之陽不足，津液失于溫化，于體內停滯不行，日久溢于肌膚腠理之間，遂而出現水腫。全方以附子、細辛、干姜、淫羊藿為君，溫補脾腎之陽，腎陽充足，則可化氣行水；臣以徐長卿、威靈仙、五加皮祛風除濕、利水消腫，其中徐長卿辛溫，入肺、脾、肝、腎經，李長生教授認為其可溫運水氣、驅散肌腠表里之濕，得溫藥助而化水氣，得風藥佐以散風濕；羌活、獨活、防風祛風解表除濕，配伍桂枝、白芍解肌發表共奏宣散表濕之能；然血為氣之帥，血能載氣，故以川芎活血化瘀、載氣下行以達病位。徐長卿在中藥學多將其歸屬于祛風濕藥的范疇，徐長卿治療水腫、小便淋痛、帶下，單用3～5錢(9～15g)，取根泡酒，或配伍防己可治療風濕關節腰腿痛，療效甚佳。《本草綱目》載徐長卿湯治療小便關格[2]。近年來也用于術后疼痛及癌腫疼痛[9]。李長生教授能結合藥理用藥配伍精準，于臨床常多施用。

3 結語

用藥如用兵，藥有性味之偏、功效之長，擇其專長而用之，遵本草、方書則方藥之用源流可考、立法有據。李長生教授熟諳經典，于立法處方必有根據。明悉藥之功效主治，方能圓機活法，融會變通。李長生教授于徐長卿一味之用，或參合辨證論治，為君臣佐使之用，或專病專藥取其特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