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血瘀”論治骨質疏松癥之古代方藥研究

李雪，申意偉,，張曉峰*，徐西林，呂航，謝欣昇，賀雪峰，房祥春，李春溫，田洪昭，范楨亮

(1.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40; 2.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1；3.浙江中醫藥大學，浙江 杭州 310053)

骨質疏松癥是一種全身代謝性骨病，以骨量減少，骨小梁變細、斷裂、數量減少，皮質骨多孔、變薄為特征，骨的脆性增高及骨折風險增加，病因多認為與內分泌紊亂、營養失衡、遺傳因素等有關。古代醫家關于骨質疏松癥的認識及記載與“骨痹”“筋骨柔脆”“骨乏”“筋骨脆”“骨虛”“筋骨弱”“骨肉疏薄”“骨虧”“骨肉不相親”“骨無力”“骨傷”“骨脆”“骨痿”“骨枯”“骨極”“骨疏”“骨不堅”“骨弱”“腰膝骨痛”“腰痛”“身體痛”“駝背”“足痿陰消”等描述類似。腎者主骨，肝者主筋，骨質疏松癥之治，古代醫家多重視肝腎之虛，治療從肝腎脾之臟立法為主[1-2]，遣藥處方多重補益，尤重視補腎益精，然骨之痹痿弱乏多病久綿長，病起隱匿，久病入絡，病久多瘀[3]，虛實混雜，脈絡失暢，蓋《醫述·雜證匯參·痹》所言:“經熱則痹，絡血則痿，邪中于經則痹，邪中于絡則痿也”，骨之痹痿弱乏者多有血瘀滯脈之機，病機非一也。雖選活血化瘀之藥，其藥味為少，鮮為君主之制；伍行瘀活絡之藥，其藥量寥寥，多為佐使之才。今探骨質疏松癥之幽頤，博覽醫書案載，謹訓典籍，應順理法，窮瀚海之文言；按活血祛瘀之方藥，勤求古訓先言，煉方制劑，炮藥法祖，達岐黃之昭昭。擷萃百家臨證治療之方藥，立足血瘀之機，剖之痹痿弱乏之骨病；囊括活血之法，析之骨質疏松癥之病機，供今者推一反三，為借鑒參獻者可也。

1 從“血瘀”論治骨質疏松癥的方劑研究

骨質疏松癥患者多見腰背痛，疼痛多在清晨睡醒時加重，或者在久坐不動后稍一活動即出現疼痛，而在充分活動后，疼痛就可減輕。但，若負荷過重(即活動過多或者久坐、久站)，癥狀又復加重。另外，肌肉勞損也是引發疼痛的原因，由于骨質疏松后骨的負載能力減退，各種活動及負荷常過多依賴肌肉，在肌肉過度活動后即可出現痙攣和勞損，從而誘發或加重疼痛癥狀。中醫認為骨質疏松癥所致疼痛可歸為“不通則痛”“不榮則痛”等病機范疇。骨質疏松癥治法不一[4],方劑眾多,或出自經典名方，或源自民間經驗方，均可修復骨質，增加骨質含量和骨生物力學性能[5]，緩解腰背膝酸軟、關節筋骨疼痛不適等臨床癥狀。

溫病醫家葉天士擅長祛經絡瘀滯之邪，臨證時見病久纏綿者處方用藥多含入絡通脈之品，蓋“久病入絡”也，治療痹癥尤其強調以“通法”治之屢獲良效[6]。《臨證指南醫案·卷七·痹》載醫案云：“張某病經年累月，氣血皆傷，久病瘀絡，敗瘀凝痰，混處經絡，四肢經隧之中，營血脈絡之處，瘀虛并現矣。處方以當歸須、穿山甲、干地龍、川芎等為主方，活血化瘀、通絡止痛，蓋經絡通痹癥已也。”素有“藥王”“補血圣藥”之稱的當歸是中醫治療骨質疏松癥的常用藥物和高頻藥物[7]，補血和血，調經止痛，研究表明，當歸具有類雌激素作用,調節體內激素水平來防治骨質疏松癥，可增加骨量、骨密度，增加骨強度[8]；研究表明穿山甲水煎液作用骨髓微血管使其數增加、微血管面積增大 ,改善骨組織微循環，發揮活血化瘀之效[9]，防治骨質疏松癥。地龍可抑制血小板聚集和血栓形成，增強紅細胞膜穩定性與變形能力，可改善微循環[10]，骨組織微循環功能異常，屬于血瘀范疇。葉氏治療骨之痹痿弱乏非只重補益肝腎，亦重久病絡瘀之病機，尤擅捜剔經絡之邪氣，蓋經絡達，則病以去也。

《校注婦人良方·卷四·附治驗》記載:“當歸沒藥丸(當歸、沒藥、五靈脂三味藥組成，乃入血活血之品)可治療筋攣骨痹，肢體刺痛，蓋瘀血去則痹癥可已也。”李東垣云臨證見骨節疼痛屬瘀血流注者，藥用四物湯、桃仁紅花活血化瘀之屬[11]；骨痛筋攣，筋骨不利，當歸沒藥丸主之，也重視瘀血所致骨之痹痿弱乏為患。《女科證治準繩·雜癥門上》《景岳全書·婦人規古方》《普濟方·婦人諸疾門》《婦人大全良方》《圣濟總錄·婦人血風門》《婦人規·經脈類》皆有當歸沒藥丸治療血瘀作痛、風筋攣骨痹、手足麻木的記載，該方以活血化瘀為主，其中沒藥散血去瘀，消腫定痛，可用于治療骨質疏松癥[12]，蓋因其改善骨組織微循環，利于骨之代謝有關。五靈脂乃主瘀血諸痛之要藥，《本草述》謂其主損傷、接骨，可促骨質疏松癥局部細微骨折的愈合，改善骨之微循環，蓋可用于骨之痹弱痿的治療。

《醫宗必讀·痹》記載用五積散(當歸、川芎、芍藥等組成)治療骨之痹痿弱乏癥，《醫門法律》《傷寒緒論》《醫方集解》皆對五積散中芍藥[13]、川芎等[14]活血化瘀藥略加論述，明確了活血藥在骨之痹痿弱乏治療中的作用，臨證加減，活血而用，祛血瘀之病機，達經絡之周調，以期佳效。《醫宗說約·痹證》云：“痹證之骨痹(骨之痹痿弱乏也)處方可用舒經湯”，由姜黃、當歸、赤芍等活血化瘀藥、補益肝腎藥組成，在補益肝腎的基礎上，特加活血通絡之品活血，而用祛血瘀之病機。醫家認為，諸痹在于脈則血凝而不流，諸痹在于絡則痿損而痿乏。姜黃可破血行氣、通經止痛，可治療骨之痹痿弱乏之血瘀病機，如五痹湯、蠲痹湯含有此品等，亦可用于骨質疏松癥之血瘀的治療[15]，活骨中瘀滯之血[16-18]、調髓中絡損之脈，復骨生發之機，促髓更迭之理，增加骨質含量[19]，防治骨質疏松。不論《奇效良方·五痹門·五痹通治方》和《圣濟總錄·骨痹》中治腰脊疼痛、不得俯仰的附子獨活湯方，還是《醫方集解》中治療氣血凝滯、手足拘攣之三痹湯皆配伍當歸、川芎(可能增加成骨細胞數量來防治骨質疏松[20])、牛膝等[21]活血化瘀藥改善骨之痹痿弱乏之瘀脈痹阻癥狀，以圖佳效。

總之，骨之痹痿弱乏多病程日久，肝腎不足、久病絡瘀者病機多見，在辨證準確的基礎上，恰當、適時、制宜地選用活血化瘀、通絡止痛之品，所效頗佳，倍增奇效。

2 從“血瘀”論治骨質疏松癥之藥物研究

常用于治療骨質疏松癥的藥物甚多，多入肝脾腎之經，如肉蓯蓉、何首烏、補骨脂、懷牛膝、菟絲子、紫河車、白術等。然而，骨之痹痿弱乏多病程日久，病機復雜，肝腎不足、久病絡瘀者多見，恰當、適時、制宜地選用活血化瘀、通絡止痛之品，所效頗佳。血脈通暢，精神方剛，經絡調達，諸邪難傷，若瘀脈絡阻、氣血失暢，骨之痿痹之證難休已[22]，臨證審慎選用通經活絡藥，達病機之所，以增其效。故在此匯言，立足血瘀之機、調達經絡之理、兼參肝腎之義，總方書治療骨之痹痿弱乏之要藥，訪本草治血治絡強骨之佳品，詳錄于下，以備臨證參驗。

《本草匯言·卷之十八·獸部》記載，山羊血乃獸血中最猛健而力善攫者，其性溫，可暖周身血脈，其血大，亦能活血散血，通行臟腑一十五經絡，遍及三百六十五關節諸處，治療筋骨痹弱，腰脊痿軟等證，乃血肉有情之品也。《本草匯言·卷之六·草部》云：“絡石者主筋骨痹痛、不能屈伸，系健運腰膝、暖血壯筋之要藥，凡服此者，經絡調達，血脈通流，筋骨強利，年邁著服之頗佳”。《趙德先家抄》云:“絡石有活血之攻，年邁少動、筋骨衰敗者，服此(絡石)即瘥，此乃絡石之效靈功奇也”，足見絡石治療骨之痹痿弱乏之通絡活血之功。丹雄雞其血主踒折、骨痛及痿痹，蓋其骨絡中之血活，促骨生新也，治療骨質疏松癥伴發的細微骨折意義重大(《本草經集注·蟲獸三品·上品》《新修本草·卷第十五》)。《證類本草·卷第二十四》記載麻勃(又名麻花)具有破積、止痹之功能，可治療百種惡血，可驅各種惡血；《醫林纂要》稱其有破瘀之功；唐·韋宙《獨行方》謂其“主踠折骨痛，蓋可療筋骨之傷、筋之損、骨之痿痹”。

《神農本草經疏》記載“延胡索味辛溫，主破血”，《圣惠方》《本草綱目》云：“延胡索可療筋骨痹痛，蓋因其活血也”。《本草綱目·草部第十四卷》云：“芍藥除血痹、破堅積，散惡血、逐賊血，治療骨髓之痹痛”[24]。在骨質疏松癥所致骨折中，以脊柱壓縮骨折最常見，發病率最高，中藥在治療骨折、骨痛方面源遠流長、藥物眾多。《本草正義·石草類》骨碎補通調脈絡、入血和血，治骨并能治骨傷碎，蓋骨質疏松癥易骨折、多伴有細微骨折，臨證可用之；《開寶本草》謂其主破血止血，補傷折，主骨痛；《本草求真·上編·卷五·血劑》謂其破瘀逐血，兼補骨傷碎，骨碎補能改善骨超微結構，改善骨組織代謝，增加骨量和骨強度[25]。

沾活血之功、括散瘀之用，諸藥中可療骨之痹痿弱乏者尚有不勝枚舉之眾，更有棋星羅布之象。簡錄如下，續斷[26](《滇南本草》謂其有破瘀血之功)、石見穿、白鮮皮、滿山香、白頭翁、丹參、山荷葉、五味藤、牛膝、毛麝香、樟木根、當歸、牛耳楓、龍丹花根、紅花、川芎、東風草、益母草、白花丹、牡丹皮、卵葉娃兒藤、乳香、沒藥、芳樟、鷹不撲等。可供醫者參略，遣藥足可如兵調用。

3 結語

古之醫家多從肝腎脾論治骨之痹痿弱乏，遣藥多屬滋補，用法多重補益。腎精枯乏，脾氣不足，氣血虧虛，血液行于經絡則緩慢瘀滯；腎陽虛虧，命門火衰，寒凝阻滯則血行遲緩；腎陰虧損,內熱煎灼，血液黏稠亦會造成血瘀之象。在服藥的基礎上多鼓勵患者行載荷鍛煉對骨組織有較明顯的正效應，有效防治負重骨骨量丟失，改善機體靈活性和全身狀況，降低骨折發生率。鑒之骨質疏松癥，隱匿而起，其病程多久而得之，肝腎脾之虛易見，治療應多種方法相合而用、持之以恒；骨質疏松癥病機多久病及絡，久病多瘀，絡瘀病機存焉，理以活血化瘀，搜剔經絡之邪，經絡貴通達，一旦經絡暢通，臟腑調達，百病難襲。盡覽先賢典案、臨證千言，立足血瘀之機，探求活血之治，印之今者，為文數言；旁閱研究進展、數據煙海，括方劑之效，囊藥物之理，驗之來者，聊作參獻。借古明今，血瘀之機存焉；憑今驗古，斯法之治可矣。臨證者可略試一二，伍活血之藥，達血瘀之機，治骨之痹痿弱乏者，其效庶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