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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感與詩學傳統的形成*
——以中古時期易代相關的詩學現象為例證

2019-01-06 23:11:30蔡丹君
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19年5期
關鍵詞:歷史

蔡丹君

一種詩學傳統是如何形成,又如何獲得長久的認同和傳承?這個過程過去常被視為是一種自然發生、先后有序的邏輯過程。似乎只要是已經發生的前代詩學,都能夠被視為是一種詩學傳統,同時默認全部或者任意的前代詩學都能夠抵達到后世詩人那里,成為影響和作用于他的詩歌創作的因素。這類認知明顯是片面的。

歷史與詩學之間的真正關系,遠比這種線性邏輯下得出的結論要復雜。因為,后世的人們會根據自己的主觀歷史體驗來定義歷史,既會對某些歷史產生親和感,也會對某些歷史產生拒斥感。他們會認為自己繼承的是具有親和感的那部分,而不是具有拒斥感的部分。正如海德格爾所說:“歷史不僅是人類的現在在過去的投影,它還是人類的現在中最具有想象力的那部分在過去中的投影,是自己選擇的未來在過去中的投影。”(1)① 雅克·勒高夫:《歷史與記憶》,125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因此,在人們的主觀理解中,歷史可能是一個非線性的、碎片化的結構。“線性”與“非線性”這兩種理解,其實分別從屬于“歷史理性”與“歷史感”這兩個方面。所謂歷史理性,包括了對歷史客觀進程的認識,以及史學的理性。而歷史感很難納入理論闡釋,又真實存在,它主要是一種主觀的歷史體驗,主要表現為“有如人事變易無常的意識、對于過去與現在之間的異同的敏銳感受、開放而自我克制的歷史想象力等等”(2)② 彭剛:《歷史理性與歷史感》,載《學術研究》,2012(12)。。

詩學傳統的形成和傳承,既從屬于詩學發展的客觀規律,也受制于詩學主體的主觀選擇。詩學主體同時也是歷史主體,他(他們)自身的歷史感會成為影響詩學傳統形成的舉足輕重的因素之一。詩學主體在作出選擇時,他們所接受并習得前代詩學的視域范圍是一個有核心、有邊界的“詩學視野”:他(他們)選擇學習什么,也選擇不學習什么。無論是銳意進取的前代詩學,還是曾被視為病態、必將枯竭的前代詩學,它們能否重新進入到后世詩學視野之中,且成為被學習和傳承的對象,都是在于人的選擇。為了能夠更好地解釋這些觀點,本文嘗試通過舉例論證中古時期多個易代相關的詩學現象,來探討歷史感對于詩學傳統形成的種種作用。

一、易代之變、正統論與前代詩學偶像的確立

歷史感,類似于文學理論學家表述的“歷史感覺”,它存在兩個面向,即對過去歷史感覺的認識,和對當下歷史的理解。“歷史感覺”曾被定義為一種意識形態,認為它包括了人們對于既往與當下歷史的感受、領悟、認知、評價、判斷和信仰模式,并“與社會權力的維持和再生產有某種關系”(3)特雷·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論》,14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當一個有強大政治影響力的個人或者階層的“歷史感”為集體、社會所分享時,歷史感就會通過上層政治權力的干預,升華成“意識形態”。這種情況尤其會在易代之際發生。

朝代更迭,猶如歷史鏈條的斷裂,為身在其中的人們帶來茫然和不安。為了克服這些感受,人們會尋找歷史與當下的相似性來猜測未來。魏格林將在轉型過程中人們對歷史的重寫或講述,命名為“斷裂的敘述”(4)魏格林:《中國農民的再想象:關于大躍進的歷史敘事》,185頁,載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編:《民族認同與歷史意識:審視近現代日本與中國的歷史學與現代性》,北京,中華書局,2013。。她認為,當社會達不到一個對歷史的共識,人們就會展開對歷史的激烈討論。幾乎每個政權在其初起之時,都會試圖到歷史中尋找自身的依據,以此實現對當下歷史的理解與定位,并讓社會達成歷史共識——也即構建新的正統論。而詩歌同樣是形成這個時代集體歷史感的一種有效載體,甚至直接承擔了這類歷史討論。被權力塑造的歷史感,與被權力引導甚至限定的詩學選擇,實際上是一致的。在“托古”或者“攀附”前代的過程中,易代之際新興政權的統治者為了統攝未來并建立新的完整社會,便試圖用整體性的觀點看待過去。這個整體性的觀點往往是將歷史濃縮為一個文本或者其他形式的語言產品,便于理解和傳達。于是,某種前代詩學會被凸顯出來,成為被傳承的核心對象,從而被納入了轉化為詩學傳統的軌道。一個政權主導下的集體的歷史感,還包含了多層次的歷史想象和文化追憶,這些內容都會參與到詩學傳統的塑造當中。選擇這些詩學,就是為了選擇當下歷史的進行方向。正如懷特所說,更為宏大的歷史過程本身(活生生的和書寫的歷史),建立在人的選擇的基礎上。(5)漢斯·凱爾納:《語言和歷史描寫:曲解故事》,198頁,鄭州,大象出版社,2008。

“以功德代漢”的易代之感,影響了曹魏詩人對前代詩學的選擇。此時,漢代文學被曹魏政權文人否定,比如曹操對漢代的賦和“兮”體詩歌都不甚喜歡,他被期許為“躬著雅頌,被之琴瑟”(9)趙幼文:《曹植集校注》,199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這種期許頗有受歷史感支配的詩學選擇意味。在離建安時代或遠或近的普遍觀念中,“詩”之興亡與“王澤”之盛衰,被視為有著密切關聯,興“詩”就意味著興“王澤”。在兩漢時期被作為經學研究對象而存在的《詩經》,此時進入了曹魏文人的詩學視野,被作為詩學傳統來傳承。

需要注意的是,曹氏文人重建周代雅頌傳統的詩學實踐,是通過“借古樂府寫時事”(10)沈德潛:《古詩源》,106頁,北京,中華書局,1963。來實現的。這一詩學行為,一方面是深受漢儒解《詩》的影響而為之:《國風》諸篇在漢儒的解釋下,很多內容都與確鑿的史事相連,歌謠本事之追蹤成為漢代解詩之常見途徑(11)錢志熙:《從歌謠的體制看〈風〉詩的藝術特點——兼論對〈毛詩〉序傳解詩系統的正確認識》,載《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2)。;另一方面也是以創作實踐來對漢儒批判漢武帝以俗聲入禮樂作出回應(12)班固:《漢書·禮樂志》,1070頁,北京,中華書局,1962。。但是,曹公之時,雅樂已經失傳殆盡,僅有杜夔所制數篇(13)陳壽著,裴松之注:《三國志·魏志·武帝紀》,56頁,北京,中華書局,1959。。加之曹公本人對俗樂的偏愛,因此“施于后嗣”之責,仍然落在了“俗聲”這里,只是通過內容中的“祖述”——即記錄歷史重大事件,來讓詩歌擔負起記錄歷史的責任,像含有歷史信息的《雅》《頌》那樣,去成為“作為詩文本的歷史”(14)柯馬丁:《作為詩文本的歷史》,329頁,載袁行霈主編:《國學研究》,第十六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正因為對詩歌內容的期待,高于對俗樂本身的追求,所以曹魏雖然在創作上學習漢樂府,但是并沒有恢復漢代采詩制度。黃節曾批評魏風遜于漢,是因為他們不再施行采詩制度,而是念亂思治,闡述的是君道、臣道。(15)黃節:《漢魏樂府風箋》,7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這恰恰說明,他們對漢樂府的模擬,往往落著在文功武治、為君為臣等時代大命題之上,而不再像漢樂府那樣描述普通的城邑生活。同時,一些述祖考的樂府詩被升級至最高的演奏規格。曹魏文人在合鑄《詩經》與樂府時,不僅僅是因為二者之間的“詩的精神”、題材和語言形式等具有同質性,而是帶有正統論意味,因此對樂府進行了的功能性的改造。

正統論決定前代詩學偶像之樹立的案例,也存在于十六國至北朝前期,此時長期分裂,可以視為大一統到來之前的一段漫長易代期。一個常見現象是,胡主們大多將自身的正溯源流推及至漢代。于是,在他們的反復述說之下,漢代的歷史形象在漢末魏初崩塌之后,竟在此時逐漸恢復起來。在十六國北朝,《漢書》、漢代歷史與官制的相關著作占有相當大的比例,它們共同建構起了那個時代有關漢代的歷史認識。(16)陳君:《政治文化視野中〈漢書〉文本的形成》,載《文學遺產》,2017(5)。討論漢代歷史人物,辨析漢代制度優劣,是有關此時的史書中十分常見的話題。甚至漢代歷史在此時的民間有一種被小說化的傾向,關于漢代尤其是漢代開國明主與良臣的故事在各個階層都十分流行,且可能作為重要的行事參考。十六國時期的上層統治階級常表達尊漢之意,這是一種凝聚權力的精神需要。比如劉淵本是并州新興屠各,卻對外號稱匈奴嫡裔、漢武帝之甥。這是因為“該集團的主要特征之一,則是利用對匈奴族群、文化的記憶,構建出地緣乃至血緣的關系,形成特殊的內部凝聚”(17)陳勇:《漢趙論史稿——匈奴屠各建國的政治史考察》,1頁,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北方少數民族政權尊崇漢代最根本的目的,是為了肯定政治權力正統性。這種歷史感,導致了這一時期在對前代詩學傳統進行回溯時,目光常常落在漢代的一些文學現象和文學觀念上。這種情況,看似可以簡單理解為文化精英南渡,帶走了最為流行的新文學風尚,留在北方的人們只能在稍顯滯后的文學風氣中繼續前行;但是,從主體角度來看,人們從歷史感層面表達的尊漢之心對詩學發展之引導,亦不可忽視——而這種“尊漢之心”很明顯是當時的意識形態也即正統論。于是,在文學發展的上層場合,也充滿了一些追溯漢代的場景。前秦時,梁熙遣使西域之后,朝獻者送來馬匹,苻堅命群臣作《止馬詩》,獻詩者四百余人,此舉是為了“遠同漢文”。(18)房玄齡:《晉書》,2900頁,北京,中華書局,1974。而對漢代歷史中君臣相處模式的想象,也反映在此時大量的諷諫之作中。主于諷諫的詩學傳統能夠在十六國詩文中獲得進一步傳承,有著十分積極的意義,那就是將詩學所傳遞的社會責任感繼承了下來,這也是構成此后北朝文學之“質”的重要因素。甚至到孝文帝遷都洛陽之后,北方的人們開始學習南朝的詩學,也仍然充分認可并尊崇這種詩學立場。而它在關隴地區尤其是根基穩固,后來北周和隋代掀起的所謂“復古”運動,也仍然是為了向這個傳統回溯。北朝政權諸多的“復古措施”,不論是魏孝文帝或北周武帝所施行的,都與胡族政權如何吸收漢人的歷史記憶與文化資源、建立新的國家體制息息相關。而對前代詩學偶像的選擇,也隸屬于這樣的易代之變。

而與此同時,東晉進入了詩學傳承意義上相對無序的時期。東晉以玄言詩為主的詩學,仿佛經歷了一次歷史脫軌。這大概與東晉政權政治權力分散、偏安一隅、沒有借勢于易代劇變、從主觀意識形態上有意形成具有高度凝聚作用的集體歷史感有關。東晉是在為劉裕所篡以后,才開始強化北魏的正統主張,產生以自我為中心的“中華意識”。(19)川本芳昭:《五胡十六國:北朝史における周禮の受容をめぐつて》,載《魏晉南北朝時代の民族問題》,1-13頁,東京,汲古書院,1998。所以,正統論對詩學傳統的塑造之力,從這類反例中也可以看出一二。

陳隋唐易代之后,唐初知識分子對陳隋之亡歷史教訓的總結,往往延伸到對于六朝文學精神、藝術缺陷的反思和批判。在當時統治者看來,統一對前朝文學的意見,與統一政見幾乎具有相同的價值。然而存在于官方史書之中的批判,其筆觸并未深入到詩學的內在肌理,在詩壇上影響有限。真正起作用的,是唐初君臣為上行下效所作的那些詩本身。他們模擬六朝諱莫如深,且對自身詩學的發展方向有著明確的歷史定位和選擇方向。為了避免隋二世而亡的教訓,唐太宗抵觸浮華之詩文風格。他在《帝京篇·序》中表明了自己這番“雅志”,主張“釋實求華”(20)《全唐詩》,1頁,北京,中華書局,1960。。魏徴和褚亮所作郊廟歌辭,全無夸誕、神化之色,他們語言直白,直接承繼了以往郊廟歌辭語言樸實、莊重,風格恭謹、肅穆等特點。宮體詩興起以來的浮艷詩歌風氣,至此受到全面壓制。于是,易代之際,唐代人對新體詩的態度充滿矛盾,一方面人們批判南朝聲色之詞禍國殃民,是末世哀音,一方面仍然停不下對南朝作品的仿習之筆。即便是唐太宗,內心也傾慕南朝作品的辭采,有過仿作。但被虞世南批評后,他寧愿費力氣加以掩飾說是“朕試卿耳”(21)歐陽修、宋祁:《新唐書》,3972頁,北京,中華書局,1975。,也不肯承認南朝詩歌積極的一面。這種將規避陳隋之亡的歷史教訓推至極端的歷史感,給唐初詩學的發展地帶來一個極富約束性的“詩學視野”,是導致初唐詩發展呈現句櫛字比之狀的根本原因。

這之后,唐人的詩學視野是在這個約束的基礎上逐漸放開的。南朝文學是在永徽以后伴隨著科舉考試的詩賦命題才逐漸從官方、正統層面重新進入唐人的詩學視野(22)曹道衡:《南北文風融合與唐代〈文選〉學之盛》,載《文學遺產》,1999(1)。。于是,最先開始倡導汲取“小謝體”的精髓(23)遍照金剛撰,王利器校注:《文鏡秘府論校注》,234-361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形成“綺錯成文,而能緣情婉密,而得天真媚美之致”的謹嚴、精細、綺麗的新體詩風格(24)查正賢:《從聲病到體勢—龍朔—開元間的詩學發展及其實踐》,載《文藝理論研究》,2006(5)。。此后,以沈佺期、宋之問為代表的新一代宮廷詩人,逐漸擺脫唐初易代之論所約束的極為有限的詩學視野——今存《珠英學士集》中的詩,就廣泛取鑒于漢樂府、古體甚至詩騷等,展開了多元的復古實踐,樹立了更為豐富的前代詩學偶像。而這個詩學視野的放開過程中,同樣有著諸多因于歷史感所作的詩學選擇。

雷鋼在她懷里邊掙扎,邊哭著說,賤媽媽,流氓媽媽,不要臉的媽媽。一年多來,雷鋼第一次喊出媽媽兩字。盡管媽媽前面還帶了“賤、流氓、不要臉”這樣一些修飾詞,但她畢竟還是聽到一聲聲媽媽。她把雷鋼和雷紅摟得更緊,仿佛是懸崖絕壁上,死死抓住一根樹滕。雷鋼在掙扎時,衣袖上拉,雪白的小手臂上有幾道印子,再看雷鋼臉上,也有被抓破皮的痕跡。小鋼,這是怎么了?怎么了?雷紅說,同學打的,同學罵哥哥,說流氓的兒子也是流氓,哥哥和同學打了一架。

總之,為政治權力服務的詩學主體營造了一種符合政權利益所需的歷史感,使之為社會主流所吸收。在這種政治邏輯中,前代詩學偶像即是歷史偶像,不容偏離當下的意識形態。權力所代言的歷史感會進入到當時的主流詩學內部,影響一個時代最為核心的詩學繼承取向。

二、古今對照與前代詩學的逆反性傳承

當然,“易代”絕不是“朝代更迭”這么簡單。從具體的群體或者個體看來,則存在多種不同層面的易代。因為,除了歷史學家所公認的“盛世”和“亂世”,每個個體因其具體的生活環境和遭際,還有自己獨特的帶強烈主觀色彩的“盛世”和“亂世”。古人思考自身所處的時代與其過去的關系,此即古人的“古今關系”。盛世和亂世的稱謂,來源于歷史的后來者,而非當事人。一個社會的階層是多樣化的,歷史理性所代表的是歷史主流,而在那些非主流的層面,對這種歷史主流的認知或者有偏差,或者走向它的反面。因為,在特定歷史感的引導下,“我們有關過去的知識,即使是在物質資料層次上的有關過去的知識,也像我們感知世界的知識一樣被加以構造”(25)漢斯·凱爾納:《語言和歷史描寫——曲解故事》,54頁,鄭州,大象出版社,2008。。另外,一些重大歷史事件的發生,雖然沒有導致朝代更迭,但是也會對歷史當事人產生猶如易代般的影響和后果。而在日常生活中,對于時代變化的敏感,超越了歷史術語的規定,甚至與之背道而馳。以下可以舉出兩個相關的例子來說明這一問題和現象。

梁代中后期以宮體詩為中心的詩學,本質上是以一種盛世優游的歷史感為導引而形成的。后人對于南朝的認識,多因其中朝代更迭頻繁,常有動亂,而認為實屬亂世。故而,過去的歷史書寫從未將盛世之名冠于南朝。但是,從實際情況看來,在侯景之亂以前,梁代人自身似乎并沒有太多末代憂患。對于蕭氏兄弟發展起來的宮體詩學,早期的文學史不乏站在客觀角度批評者。大多認為梁代后期充滿內憂外患,而宮體詩學則是一種風格淫靡的、與南朝末世極不相稱的詩歌風氣。后來的研究變得深細,有學者遂提出宮體詩與蕭氏兄弟及其文人佞佛之間的關聯,就是立足于宮體詩學中對女性色相極力刻畫的藝術分析基礎上的(26)傅剛:《〈玉臺新詠〉與南朝文學》,12-14頁,北京,中華書局,2018。。然而,宮體詩并非只有這些刻畫女性的、描寫“內幃歡愛”作品,它更多的是在描述盛世之景。這些景象,多出自蕭氏兄弟出鎮荊雍時期。而宮體詩學為何在此時出現,或者說,為何此時的人們偏偏會去整合歷史上這種碎片化的詩學呢?在所有促成宮體詩生成的原因之中,這個文學群體整體的歷史感不容忽視。

男女情感、婦女姿容這一類題材在過去的詩史中曾經是斷斷續續的,而且早期都被視為是政治隱喻,例如在與《楚辭》相關的詩學傳統中,它常被引申為美人君子的譬喻;曹植《美女篇》也被認為是用以表達懷才不遇(27)郭茂倩:《樂府詩集》,912頁,北京,中華書局,1979。。而到了宮體詩人這里,這類題材才真正因為群體創作的規模、《玉臺新詠》的結集而形成了一種新的文學史景觀。其中,《相逢行》所宣揚的主題是極富世俗性的,它極力描寫豪華的日常生活和子貴婦孝的家庭氣氛。《長安有狹邪行》是對主人和賓客贊頌和祝福,《艷歌行》同樣有類于此。而宮體詩人對這些樂府詩進行了充分的改寫。如簡文帝《采菊篇》化用了漢樂府《上山采蘼蕪》的典故,卻將之改得無比華麗、面目全非,詩曰:“月精麗草散秋株,洛陽少婦絕妍姝。相喚提筐采菊珠,朝起露濕沾羅襦。東方千騎從驪駒,豈不下山逢故夫”。

因此,宮體詩人在回望過去時,選擇了一些與表達這種盛世心態相似的前代詩學,并將之發展為一種詩學傳統——也即《大唐新語》中所說的“以大其體”(28)劉肅:《大唐新語》,42頁,北京,中華書局,1984。。只要“歷史地”來看宮體詩,會發現其中對荊雍地區的市井風情有大量展現。如蕭綱的《雍州十曲抄三首》即是雍州城市繁華的畫面;另外還有大量提及市井娼妓的詩,如蕭綱的《和湘東王名士悅傾城》《詠舞》等,蕭繹的《夕出通波閣下觀妓詩》等。這些詩歌,無不彰顯著蕭綱等人“歡樂不知醉,千秋長若斯”(見蕭繹《林下妓》)的平安盛世心態。此外,蕭綱還繼承了蕭子良西邸抄撰模式和館閣唱和。他府上的“高齋十學士”(29)李延壽撰:《南史》,1246頁,北京,中華書局,1975。,唱和十分頻繁,蕭綱本人也直接參與到詩文唱和活動。文士彬彬的景象,同樣會讓人有盛世優游之感。而這些詩人對于南朝本身面臨的那些外憂內患,是置之不理的。在這樣的歷史感引導下,富有、華麗的年輕女性,成為宮體詩的主角。為了塑造她們以及她們周圍的物事形象,宮體詩人放棄了詩學傳統中被認為是最為正統的詩、騷傳統,而是偏取一門,即吸收那類關于男女情愛、尊榮富貴的詩學內容,來作為傳承的對象。納入《玉臺新詠》中的詩歌,就是他們為宮體詩學所成立的核心視野。

再比如建安詩學與初盛唐詩學發展構成聯系,同樣是因為人們在古今對照之下的歷史感。建安詩學本是一種產生于亂世的詩學,是“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30)劉勰撰,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673-674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而產生的。然而,在初盛唐這個被視為盛世的文壇,這一亂世詩學大放光彩,被王勃、楊炯和陳子昂等人反復提及。這是因為,他們這場詩學論爭中,寄寓了自己的“亂世”心境。

不妨梳理一下當時的歷史情境。武氏統治前期,為了達成統一政見,殺戮了和流放了一些文人,如裴炎、劉袆之等,制造了政治高壓感。統治后期,則被視為“暗君”:“暮年厭怠,讒佞熾結,水火相災,百姓不親,五品不遜,天下以為暗君。邪正糅進,獄訟冤劇。”(31)⑥ 歐陽修、宋祁:《新唐書》,4167、4230頁,北京,中華書局,1975。而且,從武則天晚年到中宗統治時期,唐代政局多變且不太明朗,政治勢力林立,文人的求靠顯得更為朝三暮四,或比附武三思、上官婉兒,或投機于韋皇后、安樂公主和太平公主。杜審言、蘇味道、沈佺期、楊再思、竇懷貞、趙履溫、宋之問、崔湜、祝欽明等人,或弄政欺下、或佞附媚上,激起朝野共憤,“王綱壞矣,正坐此屬”(32)劉昫等撰:《舊唐書》,2971頁,北京,中華書局,1975。是當時正直之士的感嘆。而即便是睿宗、玄宗的嬗代,也充滿了爾虞我詐和鉤心斗角。這些上層統治集團中出現的亂象,導致了選舉制度受到很大影響,直接影響當時士人的出路,故而韋嗣立概括此時的社會狀態是“海內黔首,騷然不安,州縣官僚,貪鄙未息”⑥。葛兆光將這段歷史時期命名為“盛世的平庸”,甚至認為這種平庸感已經深入到當時的社會文化肌理。他舉例說到此時流行的類書,作為背誦和應急的文本,其實“失去了與之相符的社會秩序與結構,于是,它成為懸浮在生活世界之上的文字形式,失去了診斷和批判當時社會問題的能力”(33)葛兆光:《中國思想史》,第二卷,18頁,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而此時的詩學語詞的發展,恰恰基本上是建立在類書發達的基礎上的。

因此,不難理解,初唐的部分詩人為何在“盛世”中訴說“亂世”之悲,將目光投向了建安時期。他們用一種很夸張的手法,將當下社會諷喻為“亂世”“末世”。王勃有大量的文章提及魏晉時期,尤其喜歡自擬為阮籍、嵇康二人,在多篇賦作中,他表達了對阮、嵇人格充滿想望,同時還帶有濃烈的時代類比之下的傷感。他常自嘆不合于時,如《仲氏宅宴序》中說:“仆不幸,在流俗而嗜煙霞。恨林泉不比德,而嵇阮不同時,處良辰而郁怏。”(34)董誥編:《全唐文》,1101頁,北京,中華書局,1983。本段所引王、楊文章皆出自《全唐文》,以下不再詳細注明。王勃對當時為了功名不擇手段、“因利乘便”“百般進取”的風氣是不滿的,提出要以“振骨鯁之風標,服賢圣之言,懷遠大之舉”來作為拯救之法。這些呼吁文人應心存遠大的觀點,都是針對當時文人自甘弄臣、人格缺陷的現實而提出的。楊炯在當時沉淪下僚,也有著同樣的亂世心境,他在《公獄辯》中借他人之口,稱當下為亂世:“況末世纖狡,內荏外剛,烏有不盡其辭,而能必究其情乎?”從現存的文獻看來,楊炯沒有寫過頌文和頌詩。以楊炯的才華,和他早年入宮的資歷,這本非難事,而最終不見此類作品,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楊炯本人對此有著一定的抵觸感。他的觀點是:“欲人之隨意者,吾見亂其曲直矣;樂人之附已者,吾見汨其善惡矣。”

這種身處亂世的歷史感,將楊炯引向了與自己心境相符合的詩學視野。他在《王勃集序》中,將矛頭指向整個龍朔“文場”。“骨氣都盡,剛健不聞”這樣的當代詩壇評價,不僅僅是說文風的衰落,更是指當時文人道德風氣的頹喪。當時宮廷文人志向銷糜、毫無骨氣,因此二人提出了“志”“業”之寄托。基于此,王、楊重新梳理和整合了詩學發展的線索。如在《登秘書省閣詩序》,他們樹立了一批他們看來值得學習的經典對象:“劉向沈研,揚雄寂寞之士,於茲翰墨;馬融該博,傅毅文章之才,此焉游處。莫不出言斯善,有道可尊。黼黻其德行,用璋其事業。心同匪石,達人千載之交;手握靈珠,文士一都之會。”而王、楊乃至陳子昂《與東方左史虬修竹篇》(35)陳子昂:《陳子昂集》,15-16頁,北京,中華書局,1960。所倡導的回到亂世文學傳統的呼聲,至少到開元時代李白的詩學意見中仍然存在。因此,唐代前期的詩學發展形成了一種反差:即在一個歷史發展相對平穩的時代,詩人卻尋找亂世詩學來作為繼承的傳統。

總之,自從南齊蕭子顯提出“若無新變,不能代雄”以來,文學意義上的“代變”思想不斷被強化和實踐。(36)劉躍進:《昭明太子與梁代中期文學的復古思潮》,載趙福海編:《文選學論集》,246頁,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1992。這些“代變”未必產生于真正的朝代更迭,而是源自人們心中始終存在的古今區分和對過去與現在的判別。在一些“逆反”效應中,前代詩學的歸來往往與人們的歷史預期并不完全一致。因此,關注詩學與歷史的關系,尤其要看到具體歷史情境下詩學群體或者個體依照自身訴求所達成的那些古今對照。

三、易代親歷者的思考、閱讀及其史典運用

中古時期長期處于南北分裂狀態,朝代更迭頻繁,即便到了大一統時期的初唐,人們也仍然有意去總結易代時期的歷史經驗教訓,或者評價易代過程中的歷史事件。因此,“易代”便不僅僅是在易代當下短暫存在的歷史事實,而是也可以作為一種輻射于漫長歷史時空的思想,存于人心。人們筆下征引的典故、模擬的詩學,皆有可能是回溯歷史之所得。悄然存在于日常生活的易代思想,同樣影響人們去歷史中總結新的詩學傳承脈絡。而詩學傳承的本質,是根據描述現實的需要,來重新梳理歷史上存在過的詩學。詩人的詩學傾向,往往以他自身具體的歷史感為基準,存在他根據自身處境來形成的古、今對照之認識結果中。而倘若這個詩人在當時的詩壇頗有影響,那么他的歷史感就會超越于他的個人性,既而轉化為一種具有社會影響的歷史認知和詩學表達,在他所處的時代舉足輕重起來。而所有在易代之際的歷史感,都會通過梳理前代詩學特征的路徑,最終投射到新的詩學實踐,凝結成新的詩學傳統。中古時期,詠史題材、歷史典故獲得很大拓展,因為此際人們會更為頻繁地在作品中提及歷史以作為反思,歷史典故更被作為一種譬喻方式和修辭載體。這些作為語言成果本身的詩文本,也是歷史感影響詩學傳統的鮮活案例。

在晉宋易代的過程中,陶淵明與主流社會保持了心理和空間上的一定疏離,他幾乎鮮有直接描述當下歷史政治大事件的作品。例如,《詠貧士》七首中所舉的歷史人物并不都是貧士,只不過是一些“遠離”了政治中心的人物(37)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252頁,北京,中華書局,2011。以下所引陶淵明詩皆出自此,不再一一注明。。此外,他有一系列的詠史詩,如《詠二疏》《詠三良》《詠荊軻》等。陶淵明還通過歷史典故,在詩文中建構了理想社會的歷史人物譜系。這些都本質上貫穿了他的歷史觀和歷史感。他認為:“道喪向千載,人人惜其情。”可謂否定了相當長的一段歷史。其詩文中的歷史人物,多集中在先秦以及之前,如:“舜既躬耕,禹亦稼穡”“重華去我久,貧上世相尋”“羲農去我久,舉世少復真”“孟公不在茲,終以翳吾情”“顏生稱為仁,榮公言有道”皆引以為知音。收錄在陶集中的《集圣賢群輔錄》,是一部關于遠古至近代的圣賢之名錄,曾被認為是偽作(38)紀昀等纂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1274頁,北京,中華書局,1965。。如果是偽作,那也是模擬了陶淵明的歷史觀和社會理想來建構的。他所欽慕的理想社會,則是《勸農》其三中所描述的和諧之態:“熙熙令德,猗猗原陸。卉木繁榮,和風清穆。紛紛士女,趨時競逐。桑婦宵興,農夫野宿。”這與《桃花源記》中男耕女織的和諧狀態是一致的。陶淵明說“相彼賢達,猶勤隴畝”,表示了對躬耕者的尊敬。農耕生活及其相關場景,被鐘嶸稱作“田家語”(39)⑤ 鐘嶸撰,曹旭箋注:《詩品箋注》,142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但事實上它們也承載著陶淵明的歷史觀和歷史感。

陶淵明在表達自己的易代之思時,采取了借用史筆、用典等修辭方式,這也是他在尋求前代詩學的過程中所作的開拓。如著名的《贈羊長史(并序)》和《述酒》。晉安帝義熙十二年(416年),劉裕率師北伐滅了后秦,收復長安、洛陽。然而劉裕是希望通過此事提升威望,迅速篡位,三年之后果然得逞。陶淵明對這場北伐,認識得十分清楚。序中沒有說明羊長史去關中是為慶賀,而只是說“銜使秦川”。此詩對劉裕不屑涉筆,意存否定,卻對不趨附權勢的綺、甪崇仰追慕,這都反映了他對當下歷史的敏感和描述能力。顧農說此詩“詩中多隱語,章法多跳躍,而全詩態度和措辭都比較平淡”(40)顧農:《從陶淵明〈述酒〉詩說到他的政治態度》,載《文學遺產》,2017(2)。。這種“淡”,本質即是陶淵明巧妙運用史典而表達出來的歷史感。

因此,遠離政治中心、不在主流文人集團中的陶淵明,對于歷史與當下的獨特感受和判斷,形成了獨具個性的詩學視野。他“少年罕人事,游好在六經”,其學問根底乃是屬于儒家經學,而且對《詩經》有著獨特的偏好。陶淵明有幾首四言詩,在句式構造和意象使用方面上頗有《詩經》之“余影”。而其中對于農事的敘寫,也頗有古意,有時候甚至是直接使用古詩中的表達字句。如《時運》是講述暮春之游,詩人眼中所及,是“山滌馀靄,宇曖微霄。有風自南,翼彼新苗”的田園景象,享受的是田園“斯晨斯夕”的美好與悠閑,與在花、竹、酒之間的“陶然自樂”。《榮木》中以“采采榮木,結根于茲”起興,感嘆人生光陰易逝。另外,在《飲酒》二十首中,關于酒、時間和死亡的主題反復出現,其實可以看作是漢代詩歌的余緒,所以鐘嶸概括他的詩是“篤意真古,辭意婉切”⑤。而陶淵明回溯歷史,將理想社會確定在遠古、先秦之前而非近世——也即“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桃花源記》),這樣的歷史感影響了他對詩學經典、詩歌取材的選擇。在陶淵明之前,東晉首都建康中的貴族詩人,大多在撰寫玄言詩,其做派本質上仍是西晉貴族文學的延續。而與同時代的謝靈運相比,他仍然還處于支遁的“新理”流行之前的玄學思潮影響之中,與謝靈運運用佛教中刻畫物象之法來窮情寫物截然有別。這些情況都在說明,即便在歷史主流大勢之下,仍然有一些詩人會堅持自己個人的詩學傳承譜系,并且在詩文本中以修辭方式加以體現。

中古時期受易代之變影響最深的詩人還有庾信。在“二戰”以后的歷史研究中,心理學家曾揭露戰爭“創傷”與記憶、認同,乃至歷史意識的關系(41)田曉菲:《庾信的“記憶宮殿”:中古宮廷詩歌中的創傷與暴力》,載《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4)。。庾信人生后期在追溯前代詩學時,易代之感極為深刻。西魏攻陷江陵之后(554年),庾信被留在西魏。因為他“多識舊章,為政簡靜”,擅長寫碑志,符合西魏的要求。江左入關諸文士中,“唯王褒頗與信相埒,自余文人,莫有逮者”(42)令狐德棻等:《周書·庾信王褒傳論》,734頁,北京,中華書局,1971。。事實上,庾信在北周并不平順,而是經歷了一段極為蹉跎的歲月,尤其是頭三年囚于別館,是痛苦的經歷。(43)牛貴琥:《庾信入北的實際情況及與作品的關系》,載《文學遺產》,2000(5)。在這三年中,他創作了《擬〈詠懷〉二十七首》(44),“言梁運之將終也”,充滿了對梁王室的傷悼、對自身處境的憂慮和不安。這首詩的遣詞造句采用了空前的歷史時空穿越方式,將不同時代的人物安置在同一句的對偶之中。蕭永卒后,他又寫了《思舊銘》,文中曰:“高臺已傾,稷下有聞琴之泣;壯士一去,燕南有擊筑之悲。項羽之晨起帳中,李陵之徘徊歧路,韓王孫之質趙,楚公子之留秦,無假窮秋,于時悲矣!”(45)庾信撰,倪璠注:《庾子山集注》,229-251、684頁,北京,中華書局,1980。和《擬〈詠懷〉二十七首》一樣,這里的人物并沒有按照時代順序出場,而是僅僅是具有歷史悲劇結局的同質性。尤其是他們滯留外國、“徘徊歧路”,與此時庾信的人生遭際是相類似的。這些看似破碎、離奇的典故修辭方式,其基礎不僅是庾信從年少擔任抄撰學士以來的豐富學養,更來源于易代之際的強烈歷史感,促成他完成了對過去歷史典故的重新思考。庾信將典故之中碎片化的歷史信息,組織成了一整套描述易代感懷的詩學話語。《擬〈詠懷〉二十七首》通常被認為是學習阮籍,其實,將碎片化的歷史典故羅織成一個新鮮的歷史印象,是庾信的獨造。這種詩學獨造,首先基于庾信易代之際的歷史感,這種歷史感是阮籍都不曾體驗過的國破家亡、流離異方。他不但需要面對身世上的巨大轉折,也需要面對自己在詩學上的巨大轉折,他需要從歷史中尋找更多的、曾經自己不夠看重的傳統來陳述亡國之殤,并形成新的詠史詩學。因此,庾信的易代之思,與這樣的詩學轉折緊密相關,不惟體現在他于詩文中完成了對過往歷史的重新梳理,也反映在他對比著歷史人物來完成對自身身份的重新認知,不可謂不深刻。

總之,易代之際的詩人們回到歷史中尋找前代詩學來繼承,這種選擇本身就具有歷史性。它意味著詩人必然根據自己的歷史認識,來作出符合于自身需要的判斷。這些判斷,也將投射到新的詩學實踐中去。能夠讓人們將當下與過去聯系起來的,往往是歷史本身具備的諷喻性。“歷史一方面是一堆廢墟,一個由許許多多的遺跡構成的堆積物;另一方面歷史又是一種諷喻,在這其中,各種人物在機械地重復或重新上演著當下的情感或事件。”(46)漢斯·凱爾納:《語言和歷史描寫——曲解故事》,125頁,鄭州,大象出版社,2008。人們需要從歷史中尋找相似性,來緩解面對當下時代走向時的焦慮。當歷史作為“諷喻”存在,人們便能夠超越歷史本身的異代感,而與之產生充分的親和感,對歷史產生十分豐富的感受與認知。在歷史的諷喻作用之下,前代詩學會被賦予歷史的象征意義:選擇繼承某種前代詩學,就意味著選擇了隸屬某一段歷史。人們在詩學論爭中所提倡或反對的前代詩學,往往被寄予了諷喻的意味;人們也常常在詩歌中討論歷史上的某些問題,或者講述歷史事件的過程,梳理歷史信息,使之成為當下生活的鏡子。易代親歷者的易代之思,其實在所有的歷史感中是尤為強烈的。而作為日常行為的易代之思,甚至會影響到詠懷古跡乃至地方歷史記憶的形成,并凝結成新的詩學傳統,這在唐代的詩歌中也比較多見。(47)廖宜方:《唐代的歷史記憶》,477頁,臺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1。

以往的研究,歷史往往是被作為揣測詩義時所需的知識背景材料。人們在理解孟子所說的“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48)《孟子·萬章下》,參見焦循撰:《孟子正義》卷二十一,726頁,中華書局,1987。時,“知人”常囿于研究者的先驗經驗。重新研究和發現歷史與文學、詩學之關系的前提,就是要將歷史理性和歷史感區分看待。作為外部條件而存在的歷史,事實上是屬于人們歷史理性的那部分知識,即不可更改的歷史結局、確鑿記載的歷史事件等,而詩學創作不受制于此,它不需要服從于歷史理性的明確表達甚至是非判斷,而是具有對歷史進行主觀選擇、分析和主觀言說的權力。歷史感本身的復雜性與詩學的復雜性是一致的。

前代詩學的傳承是基于詩學主體的選擇,而詩學主體的歷史感會影響這一選擇,繼而影響詩學傳統的形成。因此,詩學傳統并不存在預設性,只有在后代詩學中獲得回應和繼承的前代詩學,才可能被稱為一種詩學傳統。來自前代的詩學進入到當下歷史的詩學視野,往往被寄希望于高于詩學本身,去實現現實社會所寄寓的理想,也即具有對當下歷史的諷喻功能。歷史感與詩學之間的關系十分豐富,它不僅體現在主體的歷史感中,也由文本本身來反饋。因為,歷史感對詩學的影響深及作品的內部,包括詞匯、典故、修辭、篇章策略等。如果僅僅將歷史視為文學發展的外部條件,并且將之視為已經終結的歷史信息和知識而已,那勢必無益于深入了解詩學。用歷史的視角進入詩歌文本本身,探索詩學本身乃至詩學傳統的形成,可以獲得諸多新的認識:首先是看待詩學的立場發生變化,去“歷史地理解”詩人的主體選擇。“歷史地理解則意味著,恰如先前作者理解自己那樣去理解他。”(49)列·施特勞斯:《如何著手研究中世紀哲學》,載劉小楓、陳少明主編:《經典與解釋的張力》,300頁,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3。其次是能更好地整體把握前代詩學歸來、凝結于當下作品的根本、內在動因,看到詩文本的歷史屬性;第三是能夠看到人們追溯前代詩學的過程中所隱藏的對歷史諷喻作用的期待。

而且,需要強調的是,歷史感作為歷史理性的相對面,雖然具有濃郁的主觀性,但是并不能脫離可依據的文獻中的歷史信息來對之進行主觀描述和想象。誠如有學者所言,把握詩學主體的歷史感,需要合理利用文獻資源(50)左東嶺:《中國文學思想史研究方法的再思考》,載《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4(4)。,這類文獻資源,除了明確表達出來的詩學理論思想,也在詩歌創作的文本資源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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