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的發病特點初探

聶文強 吳淑珍 韋之富 陳健華 莫紹伶 黃益栓 林 育 黃展鵬*

（1 廣東藥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廣東 廣州 510080；2 廣東省中醫院；廣東 廣州 510020；3 江門市婦幼保健院，廣東 江門 529000；4 東莞市人民醫院，廣東 東莞 523059；5 東莞市中醫院，廣東 東莞 523005；6 廣東藥科大學信息工程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7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廣東 廣州 510405）

人類作為自然界的一部分，在長期的進化過程中，不斷調整自身適應環境的能力，從而獲得了與自然相適應的自穩調節能力。若自然環境出現變化失常，或人體接觸陌生環境，使得人體的自我調節能力與環境不相適應，便會導致疾病的產生。反之，當長期處于相同的地域環境，地域環境也會對人形成一定的“塑造”，使之產生體質或疾病的易感性，而這種“塑造”往往是具有群體共性的，故而一些疾病的發生也常呈現鮮明的地域特征。

多囊卵巢綜合征（polycystic ovarian syndrome，PCOS）是青春期及育齡期婦女最常見的一種內分泌紊亂性疾病，以生殖功能障礙和糖脂代謝異常并存為特征，是導致女性不孕的主要原因之一，患者妊娠后，其自然流產的風險也會增加，根據其臨床表現于可歸為中醫范疇的月經后期、閉經、崩漏、癥瘕、不孕癥等病[1]。

嶺南是指五嶺（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之南，約相當于現今的廣東、海南，以及廣西大部分地區，加上越南北部[2]。按自然地理區域劃分，大部分區域與華南地區所屬范圍重合。地處北回歸線兩側，北枕南嶺山脈，南瀕南海。嶺南地區獨特的自然環境造就了具有濃郁嶺南特色的嶺南醫學，嶺南醫學既遵循中醫理論體系一般法則，又充分考慮嶺南地理、氣候、人群體質等地域特點差異，融匯當地民間經驗、草藥知識和舶來醫學新知，是“三因制宜”學說的生動體現。結合嶺南地域特點探討嶺南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的發病特點，既是嶺南醫學在多囊卵巢綜合征研究領域的延伸，亦是對“三因制宜”學說的進一步發揮，有利于對嶺南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進行更為精準的診治。下面將從嶺南的氣候特征，飲食習慣及社會生活習慣幾方面入手，初步探討嶺南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的發病特點。

1 嶺南地區氣候特點

1.1 多雨潮濕，洪澇多發：嶺南地區屬濕熱多雨的熱帶、亞熱帶氣候，北回歸線橫貫其中部，熱帶低壓和臺風帶來南海和孟加拉海的大量暖濕水汽，區域內存在多個穩定的暴雨中心地帶，雨量充沛，降水歷時長，強度大，水面蒸發量大。我國七大河流之一的珠江橫貫嶺南大地，其水流發源于云貴高原，為嶺南帶來充沛水源。嶺南地形主要為兩廣丘陵及珠江三角洲。三角洲水道河涌縱橫交錯，河流水系呈葉脈分布，河口三角洲向淺海前緣伸展，部分淤成沙地。這樣的地形構造加上潮水漲退和臺風影響，當江河洪峰出現時，流域兩岸往往泛濫成災。

1.2 終年炎熱，四季不顯：嶺南地處北回歸線兩側，接近赤道，太陽輻射量較多，并且夏季受臺風下沉氣流及西太平洋副熱帶高壓影響，容易出現持續高溫天氣。四季劃分不明顯，大部分地區夏長冬短，每年有約7個月平均氣溫高于22 ℃，終年炎熱[3]。再加上廣州、深圳、香港等多個一線城市聚集，城市熱島效應致使嶺南夏季高溫現象更趨嚴重。

2 嶺南人群的飲食習慣及社會生活習慣

2.1 嶺南人群的飲食習慣：受嶺南濕熱氣候的影響，嶺南地區人民喜好游泳等易感外濕的活動，飲食上喜食魚蝦蟹等生冷之物，導致痰濕過重，損傷脾胃。由于每年大部分時間都氣候炎熱，人體基礎代謝率較其地區高，因此在飲食方面，嶺南人民正餐之外還有“下午茶”、“宵夜”等加餐[4]，過度過量的飲食，及過多茶類的攝入均加重了脾胃的負擔。嶺南人民篤信中醫，善用“清補涼”煲湯，各地涼茶鋪林立，一些缺少辯證，過度食用辛涼苦寒藥食的行為，加重了一些本就脾胃虛弱的群眾的脾胃損傷。

2.2 嶺南人群的社會生活習慣：嶺南沿海城市經濟發展水平高，都市人群生存壓力大，且夜生活豐富，作息不規律，導致這部分群體普遍陽氣不足，氣血偏虛。陽氣升發不足，又加重了體內水濕聚集。加之現今從辦公場所、居家住房到購物商場，普遍配備空調，嶺南人群在炎熱氣候下普遍出現對于空調的依賴，導致自身機體的環境適應能力和自我調節能力變差。

3 嶺南人群的體質特點

3.1 脾虛痰濕：嶺南潮濕多雨，洪澇多發。其多雨水洪澇的特點導致了嶺南土質偏薄。嶺南醫家何夢瑤在《醫碥》中對嶺南水土對人體質的影響有如下分析:“嶺南地卑土薄…地卑則潮濕特盛…人多中濕?！彼J為嶺南地區的地卑土薄會導致脾胃虛弱，潮濕天氣會導致體質偏濕，并提出“濕，在天為濕氣，在地為土，在人為脾胃……然脾胃居中，兼該六氣，六氣皆能為之病”[5]，提出了地域特點導致的外濕入內，會對于脾胃產生影響，結合六氣，可發為多種疾病。且嶺南地區“人多中濕”，濕邪困脾日久，導致脾胃虛弱，體內水濕失于運化，水濕停聚，釀生痰濕。鄧鐵濤教授亦認為嶺南氣候炎熱潮濕，每年擁有長達半年甚至以上的炎熱天氣，不似其他地區四季分明，這種氣候條件下，經歷千百年，逐漸形成了嶺南人的特有的體質，即脾氣虛弱，同時兼有痰濕[6]。另一方面，嶺南人群偏好泳浴，同時喜食生冷及性味寒涼的魚蝦海鮮，且常飲苦寒涼茶及湯品。首先泳浴活動會導致腠理開而濕邪入內，而過食生冷寒涼之物會導致寒邪傷及脾陽，使得中焦虛寒，無力運化水濕，繼而濕聚成痰；而嶺南人的正餐之外的加餐“下午茶”、“宵夜”的習慣，導致人群過食膏梁厚味，進一步加重脾胃運化負擔。脾運不及日久，則會導致脾胃虧虛，濕氣聚結，痰濕內生；而都市人群對冷氣的依賴則會導致低溫環境下陰寒之邪盛，機體自我調節能力變差，寒為陰邪，易傷陽氣，寒邪直中脾胃，則會導致脾陽受損，中焦虛寒，無力運化水濕，久而久之，則濕聚成痰，阻滯脈絡。

3.2 氣陰兩虛：嶺南地區常年氣候炎熱，持續高溫，四季不分明且夏長冬短，冬天無嚴酷之寒，故謂“四季放花，冬無霜雪”。加上城市熱島效應，高溫顯著。正如《嶺南衛生方》所說：“嶺南既號炎方，而又瀕海，地卑而土薄。炎方土薄，故陽燠之氣常泄…”。意為高溫下勞作之人一年四季都易“腠理汗出”，而無正常氣溫下的“秋收冬藏”，最易耗氣傷陰，致氣陰兩虛。都市人群工作量大，作息不規律，多習慣性熬夜，易耗氣傷陰。明代謝肇在《五雜俎·事部一》中提出：“讀書不可過子時，蓋人當是時，諸血歸心，一不得睡，則血耗而生病矣。”提出了過子時不休則耗傷陰血。清代養生學家曹庭棟所著《老老恒言·晝臥》謂：“……時至子，陽氣漸長，熟睡所以養陰。”也提出了子時熟睡可養陰，不睡則陰不得養。故過度熬夜，過子時而不休耗傷陰血，久而久之，氣無所載漸致虧虛，遂成氣虛、陰虛或氣陰兩虛。

4 嶺南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的發病特點

PCOS的中醫學發病機制比較復雜，其病機以腎脾虛弱為本，痰濕血瘀為標，且與肝氣失調密切相關。黎小斌等[7]在廣東省中醫院收集228例多囊卵巢綜合征的臨床病例，總結發現納入病例以腎虛血瘀證最為多見，其次為脾虛痰濕證，脾腎陽虛證及腎陰虛證。結合嶺南地區高溫時間長，多降雨的氣候特點，人群多食寒涼，加餐的飲食特點，及工作繁忙，易熬夜，壓力大的社會特點。我們認為脾虛痰濕為嶺南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的發病之本，與肝的功能失調亦密切相關，主要變證為肝郁血瘀，腎虛血瘀。

脾虛痰濕為本：都市女性多為辦公久坐久臥，平素易感受外濕，加之飲食不節，缺少運動等，結合嶺南濕熱氣候，更易內生痰濕，形成肥胖。而多囊卵巢綜合征患者多見于肥胖女性，中醫普遍認為“肥人多痰”，肥胖之人，最易痰濕下注，壅滯沖任，阻遏氣機，導致氣滯血瘀痰瘀，使得沖任不暢，月經不行，繼而不孕。明代《萬氏女科·調經》云“瘦人經水來少者，責其血虛少也……肥人經水來少者，責其痰礙經隧也?！薄杜魄幸分^：“肥白婦人，經閉而不通者，必是濕痰與脂膜壅塞之故也?！倍陡登嘀髋啤吩疲骸捌⒈緷裢?，又因痰多，愈加其濕，脾不能受，必浸潤于胞胎，且肥胖之婦，內肉必滿，遮隔子宮，不能受精，此必然之勢也。”。此上幾條，皆言肥胖之人痰濕內盛，導致胞宮胞脈受阻，從致令經血不能下行或不能成孕。

肝郁血瘀與腎虛血瘀為主要病機。肝郁血瘀：嶺南地區涵蓋多個一線城市，社會經濟發展迅速，社會競爭激烈，都市育齡期女性既要面對工作壓力，又要承擔孕育后代的身心壓力，故常兼有肝郁氣滯的病機。清代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云：“女子以肝為先天”，情志抑郁，則肝氣不舒，氣機郁滯，沖任不暢，會導致月經先后不定期、閉經、不孕等；肝郁氣滯則血行不暢，瘀血壅滯胞宮，瘀積日久，可結成癥瘕。腎虛血瘀：緣嶺南地域特點導致嶺南地區女性脾胃能力較弱，脾胃為后天之本，久損則及腎，加之嶺南都市育齡期女性工作壓力大，作息不規律，習慣性熬夜，長期睡眠不足，導致陰陽不相順接，日久陰陽失調，傷及于腎，繼而導致天癸提前衰竭。此時沖任不盛，血海不盈，而致月經后期，甚至經閉不行而難以受孕；再者，久處空調房中，戶外日照時間少，均易導致腎陽不足。腎陽的溫煦推動不利，則陰寒內盛，血脈攣縮，血液凝澀而運行不暢，形成瘀血，或經行、產后調攝不慎，寒邪與瘀血相結而成瘀，瘀血阻滯沖任、胞宮、胞脈，而致月經不行、不孕。

5 嶺南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的治療特點

PCOS的中醫學發病機制比較復雜，治療方法普遍從脾，腎，肝論治[8]，孔冬冬等[9]通過文獻檢索發現多囊卵巢綜合征患者治療方法多以化痰，補腎，活血為主。朱紅梅等[10]通過文獻檢索發現，多囊卵巢綜合征結合腎虛，痰濕瘀阻為標，同時伴有肝氣失調，治療大法是補腎調肝兼祛痰化瘀。故而多囊卵巢綜合征多以腎虛為基礎，同時伴有痰濕瘀阻，及肝氣失調，多伴隨脾腎肝三經之病，用藥多以健脾，補腎，疏肝活血祛瘀為主。

周登威等學者[11]提出嶺南人群易生濕熱病，且濕熱病多見脾胃氣虛，久成氣陰兩虛。因此，脾胃虛弱導致的痰濕瘀積是嶺南人群發病的主要原因，久不治可至氣陰兩虛。結合因嶺南地區高溫時間長，多降雨的氣候特點，人群多食寒涼，加餐的飲食特點，及工作繁忙，易熬夜，壓力大的社會特點，我們認為嶺南地區的人群較其他地區更易產生脾虛痰濕證，脾虛痰瘀是本地區多囊卵巢綜合征的發病之本，久之可導致氣陰兩虛，結合社會人群工作繁忙，易熬夜，壓力大的社會特點，亦會出現伴有腎陽虛，肝郁氣滯等證。脾腎肝同病基礎上，痰濁血瘀互阻，久之可發為多囊卵巢綜合征。在這樣的獨特易生濕熱的環境特征下，健脾祛濕，益氣養陰是對于多囊卵巢綜合征的重要的中藥治未病的方法。

在用藥特色方面，羅頌平教授提出[12]嶺南婦科在治療上脾腎同治，固本培元，同時應注意用藥需輕靈，避免傷及津液，清熱也需選擇甘寒之藥，避免苦寒瀉熱之品傷及胃氣，補法也需平補，強調多選用藥膳調理，少選用峻補之品。突出了針對嶺南人群脾胃虛弱的特點，用藥避免大熱大寒以傷及胃氣。即使需要軟堅散結，行氣消積，也需固護胃氣津液，兼佐健脾燥濕之品。因此，基于嶺南濕熱環境下嶺南人群脾虛濕重，虛熱傷陰的特點，對于胃氣津液的固護，也是嶺南地區治療多囊卵巢綜合征的一大特色。

6 結 語

中醫辨證診療多囊卵巢綜合征獨具優勢，但該病受多遺傳因素、多基因和多環境因素影響，不同國家、種族、地區、個體，其臨床表現及內分泌變化有高度異質性。嶺南地區獨特的氣候特征，飲食文化特征及社會人群體征造就了嶺南地域的多囊卵巢綜合征患者有獨特的特點，診療時充分把握嶺南地理氣候、人群體質特征，抓住地域特點與PCOS發病之間的關系，必能使治療有的放矢，效如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