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形嶺的紅軍七勇士

楊甲林 易資慶 鄭衛東

我叫楊甲林，是江西省資溪縣的離休老干部，籍貫湖南省汝城縣，中共黨員。1947年2月，我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在第七十二師第二一六團先后由戰士升任副排長、司務長。1958年，我轉業到江西省榮山墾殖場任黨支部書記。1963年7月調資溪縣工作，先后任基層農業銀行營業所主任，縣水泥廠、農機廠廠長，現已年過九旬。

“紅色基因，代代相傳。”我要說的是發生在家鄉湖南的一個讓我終生難忘、類似狼牙山五壯士的紅色革命故事——獅形嶺紅軍七勇士。正是受到這件事的鼓舞，我參軍投入解放戰爭，日后參加了孟良崮戰役、淮海戰役和渡江奪取南京戰斗。新中國成立后，又激勵我在抗美援朝中參加了上甘嶺戰斗，使我成為志愿軍的戰斗英雄。我從參加革命之日起，就不斷講述這個故事，一直講到現在，我還要向后代繼續講下去，直到生命終止。

那是1934年11月5日（農歷九月廿九日），正好是湖南汝城縣延壽瑤族鄉逢圩日，當時年僅10歲的我，跟隨父親去圩上賣完柴火回家。走在湘粵古道上，只見很多紅軍指戰員從留觀村飛奔到官亭。原來，紅軍正與國民黨陳濟棠部展開激烈戰斗。突然，我看見一架飛機呼嘯著盤旋在天空，扔下三顆炸彈，落在壽水鄉宋家稻田里。敵我雙方都看中了制高點青石寨，拼死爭奪，雙方傷亡慘重，延壽河被鮮血染成紅色。目睹慘烈戰況，心驚膽戰的我和父親趕緊回家，吃完晚飯躲在屋里不敢出來。

黃昏時分，一支紅軍先遣隊為了掩護主力紅軍和輜重隊通過青石寨的封鎖線，沖過延壽河，直奔青石寨西面的延壽下楊村白金洞，爬上陡峭的獅形嶺。果然，很快就引來了蜂擁似的敵人。敵人將紅軍追至獅形嶺，用機槍猛烈掃射。一陣激烈戰斗后，紅軍一個排只剩下排長等7人，大家沒水沒糧沒子彈，被敵人逼到我家附近的石籬下絕壁處。戰士們往下一看，哇！足有三四丈高，光滑的石壁，長滿青苔，被當地人喻為“鼠也怕”。敵軍四面包圍，向紅軍喊話：“你們跑不了啦，趕快投降吧，到國軍這邊來，包你們有吃有喝，升官發財！”排長果斷回話：“放你的狗屁！你們想得美！”接著一聲令下：“同志們，我們絕不投降，絕不當俘虜，跳！”七位戰士閉著眼睛往懸崖跳下去……

敵兵打開手電筒往下一照，“哇”的驚叫起來，差點掉下懸崖。“死了，死了，統統死了。”敵人朝崖下放了幾槍，連夜返回了敵營。

當時發生的情況，全被住在牛欄屋上層的我聽到了。敵人走后，我輕輕推開窗戶一條縫，夜色中看見幾個紅軍，倒在山腳的南瓜棚底下，不時發出輕微的呻吟。我連忙把情況告訴母親張賤香。我母親是鄉農會、婦救會成員，看見了紅軍受傷了，急忙把村里的草藥醫生楊亮華叫來。楊亮華開始有點害怕。我母親告訴他：這些人都是紅軍，紅軍是農民自己的軍隊，是為老百姓打天下的好人，我們村是紅色根據地，前幾天紅軍就槍斃了延壽的簡惡霸。楊亮華得知是紅軍，連忙給傷員們送上拐杖。紅軍傷員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到楊亮華家。楊亮華將3名重傷員藏在自家一間偏房里，其他3名輕傷員包扎好傷口后去我家里。還有一名重傷員倒在不遠的山腳稻草堆里，被楊華亮妻子李秀玉發現，夫婦倆將他抬回家救治。7名傷員都換上了本地農民的衣服。

為了保護紅軍，連日來我母親秘密聯絡幾位村農會、婦救會會員，發動白金洞群眾悄悄給紅軍送來紅薯、飯菜，并且交代大家注意敵人的搜查。

一次，國民黨清鄉隊長胡鳳璋派幾個清鄉隊員，裝成是走親戚的來到白金洞，挨家挨戶搜查。一名清鄉隊員走進楊亮華家，聞到一股腥味，把楊華亮叫過來，用槍點著他腦袋，惡狠狠地說：“你有幾個腦袋？給我老實交代，紅軍在哪里？”

楊亮華心里明白，想轉移和隱瞞已來不及。就說這是我的一個剛學殺豬的老表，不小心，被刀刺傷了，在我這里醫治幾日。“老表，你把殺豬刀拿出來看一下。告訴這人是怎樣受傷的。”“好，我就來。”紅軍一瘸一拐走出來。清鄉隊員見了明晃晃的殺豬刀，嚇得連跑帶爬說：“不不不……”因聽不懂客家話，以為要殺他。

就這樣，7名受傷紅軍——跳崖勇士，在下楊村白金洞群眾的保護下，得到及時搶救和治療，傷愈后有的趕緊追部隊，有的回到江西中央蘇區。排長王書寶傷勢最重，一直住到1945年才離開白金洞返回江西，為感謝楊亮華夫婦的精心照顧，他自己改姓楊，叫楊書寶。

資溪縣委老干部局有每年派人專程慰問離休老干部的傳統，今年3月28日，楊甲林為慰問人員講述這個故事后，帶著大家到獅形嶺石籬下紅軍七勇士當年跳崖的地點參觀。大家仰望著高聳的崖壁現場，肅然起敬，就像瞻仰著一塊無字的紅軍遇難跳崖的革命豐碑！慰問離休老干部的同志聽了這個故事十分感動，將其整理成文，以饗讀者。★

附：楊甲林，男，湖南省汝城縣人，出生于1924年11月，1947年2月參加革命工作，1982年4月離休。

責任編輯 / 梁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