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蔭,王一思
(1.上海財經大學浙江學院公共基礎部,浙江金華 321013;2.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上海 20030)
近年來隨著史學理論、方法論研究的不斷深入,史學理論工作者分別從不同角度探討了史學研究的認識論和方法論問題,這主要集中于對唯物史觀、中外馬克思主義史學思想、歷史哲學、中外史學家、史學方法等的探討和研究。從這些命題中,我們大致可以看到史學理論研究的一個基本取向,即以馬克思主義史學理論為指導,重視史學理論與方法論建設,注重吸收其它學科的理論方法,從而為我所用,推動歷史學理論、方法論研究的深入發展。然而,從這些研究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其研究的重心主要集中于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唯物史觀及其研究方法,而對史學理論與方法論中存在的一些傳統思維定勢和誤區卻認識不足,對此本文擬以茶文化研究為例,試圖探討在史學理論與方法論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傳統的思維定勢和誤區,并提出解決的出路。
一
歷史學是一門科學,它通過史學工作者對史料的挖掘和考證,揭示出歷史規律,從而為現實服務。同時,作為一門科學的歷史學,同其他自然科學一樣,也有其自身的一些特性,具有自己一套獨特的研究理論和研究方法。近年來隨著史學研究的不斷深入,不僅在研究的內容上不斷擴展,而且在研究的方法上也不斷創新,體現了史學蒸蒸日上的大好局勢。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史學研究中仍存在一些傳統的思維定勢和誤區,嚴重影響了史學的發展,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
首先,隨著近年來西方史學理論的大量引入,以及跨學科方法的運用,出現了一些重理論而輕史料的現象,具體表現是,在研究中肆意亂用西方的理論和其它學科的研究方法,而不考慮是否適用于自己的具體研究對象。王先明教授就曾尖銳地批評過在史學研究中肆意亂用史學理論的現象。他指出:“由于學科自身理論建設的不足,在社會史研究發展過程中,人們大量地借用社會學理論、概念、范疇、方法,使舊有的史學理論體系陷入‘失范’狀態。”[1]同時,王東教授在批評史學研究中存在的可操作性和程式化傾向時,也涉及到對史學理論簡單套用現象的批評。[2]因此,我們應該呼吁歷史學科重視自身理論方法的建構,重視史料的挖掘和考證,而不是削足適履,簡單套用其它學科的理論方法。
那么何為歷史學自身的理論方法呢?杜維運教授在《史學方法論》一書中提出“細致敘事,審慎解釋,精確考證,中國史學家所遵行的史學方法,皆深值稱道。”[3]錢杭教授也認為:“無論從何種角度立論,史學的基礎都是文獻,文獻的編撰,文字的解讀,意義的領悟,構成了史學框架的基本格局。”[4]據此我們便知,充分占用史料并認真考證乃是史學研究中的一種重要方法。然而如今,在歷史研究中,存在套用理論,而忽視對史料的鑒別和考證,采取拿來就用的態度,這導致歷史研究失去了其本來的面目。如何打破史學研究的思維定勢和誤區,趙世瑜教授認為:應該“將多學科的理論方法更好地適用于中國的歷史學研究。”[5]在進行歷史研究時,首先應該對史料進行考證鑒別,然后再結合相關的理論方法,展開具體的研究。以茶文化研究為例,在研究茶文化的起源、特征、茶文化的相關文本時,首先遇到的問題是,對于茶文化源流、作者、版本等的考證,在此就需要利用歷史學自身的方法加以鑒別。
總之,通過以上討論,我們可以看到在歷史研究中應該注重歷史學自身理論方法的建構,特別是應該注重史料的搜集和考據,從而還歷史學以本來的面目。陳高華教授就曾指出在歷史研究中應該重視史料的挖掘考證,他說:“史料是歷史研究的基礎,系統的、充分的、經過檢驗的史料是歷史研究的堅實基礎。詳細地占有史料,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指導下,從這些史料中得出正確的結論,這便是研究歷史的唯一科學的方法。”[6]
二
其次,以往的史學研究多將其研究客體框限于對歷史有重大影響的大人物和大事件,而一些構成傳統社會基因的小人物小事件卻被他們棄之一邊,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然而隨著社會史的復興,史學家將關注的眼光由上轉下,開始集中在了一些被人們忽視的小人物小事件上,從而引起了研究客體的擴展。但是近年來,一些社會史的研究者被誤認為只研究些瑣碎的小人物小事件,而對整個傳統社會變遷及有重大影響的大人物大事件關注不夠。筆者認為這可能存在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一些初涉社會史研究領域的研究者并未體悟到社會史的終極目標是要構建“整體史”,因此研究僅是就事論事,而未涉及宏大的歷史背景,即未做到“小的切入大的關懷”,從而被一些人誤認為整個社會史的研究都秉承這樣的治學理念。另一方面,社會史的研究并不僅僅是研究小人物小事件,而是通過將小人物小事件與宏大的歷史背景相聯系,并試圖建構一部完整的人類歷史。同時,以往關注的政治史仍然有其研究的必要,并為一些史家所踐行,他們往往將政治史與社會史相聯系,構建起政治社會史的研究理路。然而近年來這方面的研究成果還不夠豐碩,因此被誤認為社會史已經拋棄了政治史,而僅僅關注所謂的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社會史已經“碎片化”。
對此,趙世瑜教授在其《小歷史與大歷史——區域社會史的理念、方法與實踐》一書中以其獨到的見解回應了這些疑問。他認為:“‘自下而上’(bottom up)看歷史,更強調一種立場的調整。當然,如果沒有‘自上而下’,對下就沒有絲毫了解,因此‘自下而上’是建立在‘自上而下’的基礎上的,……從民眾的角度和立場來重新審視國家與權力,審視政治、經濟和社會體制,審視帝王將相,審視重大的歷史事件與現象。如果我們從普通人的角度去觀察這樣的種種重大事件和制度,我們對問題的看法就有可能深化,甚至可能有很大的不同。”[7]
如近年來通過茶文化研究的視角來探討中國傳統社會及其變遷,透過茶館這個微觀的窗口,關照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從而揭示其在地方社會與國家互動中的作用。作者在研究中也難免遭到非議,從茶文化研究的主體出發,容易被一些質疑者誤認為僅僅是關注一些普通民眾的日常飲茶現象,就事論事。其實非然,作者試圖將自己的研究對象放置于國家與地方社會互動這一大的宏觀背景下。作者之所以這樣構想,并不僅僅是所謂的套用理論方法,而是根據所掌握的地方志、筆記小說、文集等資料以及田野調查分析思考的結果。同時,茶文化研究也是反映整個傳統社會生活的一個縮影,如能通過其部分反映傳統社會的面貌,又何嘗不是一件興事。
因此,筆者認為在歷史研究中,不僅要關注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同時還要將“眼光向上”,關注一些對歷史發展有重大影響的大人物大事件,從而做到兩者的有機結合,構建一副完整的歷史圖景。特別是在研究具體問題時,應該具備宏觀的視野,不能就是論事,而要“透過一滴水看到整個太陽”,也就是做到微觀與宏觀的完美結合,從而推動歷史研究的深入發展。
三
再次,唯物史觀認為歷史認識是史學主體及歷史認識者經由嚴格批判(考證)的史料中介而對歷史客體及已發生過的歷史事件或過程的能動反映。因此在關注研究客體的同時,還應該對研究主體即史學工作者的地位和作用予以高度的關注。然而近年來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史學成果大量涌現,但是伴隨而來的又出現了一系列的問題,就是許多研究者為了生計和權位,在短時內“創作”大量的史學論著,從而出現了只講數量不求質量的現象。王東教授稱之為“成果的泡沫化”。[8]
另外,隨著社會上浮躁之風的盛行,還出現了史學人才缺失的現象。在一些高校中可以看到從事史學研究的為數甚少,而大量的人才卻從事對其將來謀生發展有利的熱門專業,即使有的從事了歷史研究,在就業時也選擇了與專業相差甚遠的行業,從而導致了史學界出現了所謂的“史學危機”現象。
針對這些現象,除了國家給予必要的關注和支持外,史學界自身也需要進行反思。在滿足史學工作者基本的物質保障的條件下,史學工作者如何有效的體現其社會價值。筆者認為,首先,史學研究應該貼近生活,做大眾的歷史,即史學成果應做到厚積薄發,淺顯易懂,而不是用一些生僻晦澀的語言來蒙蔽大眾的目光。如近年來被學者們廣為關注的茶文化研究,從最貼近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尋找素材,同時進行大量的田野考察,真實的走進歷史現場,感受那種從未體驗過的歷史感和人文情懷,從而為大眾所喜聞樂見。
其次,一些高校科研機構要集中人力物力為樂于從事史學研究的工作者提供研究的平臺和資源。如近年來從事社會史研究的一些機構,南開大學、山西大學、蘇州大學、上海師大、中山大學等等,他們不僅為史學界培養了大量的人才,而且還出版了許多高水平的史學成果。
綜上所述,近年來隨著史學理論、方法論研究的不斷深入,史學理論工作者分別從不同角度探討了史學研究的認識論和方法論問題,然而,對史學理論與方法論中存在的一些傳統思維定勢和誤區卻認識不足,比如重理論而輕史料現象、研究客體的“瑣碎化”現象、研究主體急功近利和人才缺失現象等,對此我們應該呼吁歷史學科重視自身理論方法的建構;在研究具體問題時,具備宏觀和微觀的雙重視野;史學研究應該貼近生活,做大眾的歷史,從而推動歷史研究的縱深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