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荷
1
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一場美麗的遇見,是竭盡氣力也要一展花容的生命和勃發,所以,它干凈,純潔,能夠在真實的形形色色的記錄下熠熠生輝。當攝像機的快門按下去的剎那,它也恰好花蕾初綻;等快門聲了,它已將整朵花托于世人面前,給世界一次難得的窺探美的機緣。這種花,就叫韋陀花,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曇花。
一日,有位朋友發來一個鏈接,那是他自己做的美篇。當頁面打開,十余幅照片從含羞待放的花苞,到花朵逐漸舒展,整個過程在鏡頭下逐一定格,逐一展現,我頓時眼前一亮。
盛夏的七月,無處不在的熱浪好似流火,人在室內,如同罩進一個悶熱的蒸籠,走向室外,又被熱辣辣的太陽烤炙著,非樹蔭下無處藏躲,不知生長在室外的花們,是怎樣度過一個個酷夏的?何況它們還那么嬌弱。
傳說中的韋陀花,就是以這樣的姿態,以不可侵犯的圣潔,開放給心目中的愛人看的。它應該知道,人們眸子里露出怎樣的驚訝,知道每一句話都是對它的贊美,每一道目光都是給它的安慰,當攝像機對準它的那一刻,無論是巧合,還是蓄意的等待,都與它命運同在。
這不是一般的花,而是世界上僅此一種可以瞬間開放、瞬間重又閉合的花。說它瞬間,其實也有一段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便是在沒有開放之前的等待。
盛夏的早上,汲水而溉,竟然發現寬大的葉片上生長出幾個小小的花苞,帶給人以全新的期待。就這么每天反復查看著這幾枚花蕾,看它們一點點飽滿,越來越像一種含苞待放的情態,露出黃白。
終于,到了剎那開放的時刻,于是擺凳,洗杯,泡茶,邀約親人、至交,前來看花。夜空中恰好一輪皎潔的月亮,于是把月下當作仙境,把小院當作賞花的觀臺。
曇花,一般在夏天夜晚八九點鐘的時候開放。古人有詩云:“一莖數蕊盡叢生,粉暈檀心畫不成。靜態雪花堪比潔,幽香蓮葉與同清。”大意是曇花一根莖上生長著數朵花蕊,靜態的樣子跟雪花一樣潔白,香氣和蓮葉一樣清新,是無法用畫描繪出來的。
把一株花養育到開花極不容易,它需要精心的照管,施肥、澆水,注意干濕、溫度,等等。我有一個朋友,她種的一棵蘭花養了十年才開出花來,于是以“十年”命名為之紀念,養育蘭花尚且如此不易,更何況花開短暫的曇花呢?當一株曇花在你面前幽幽綻放的時候,你怎么也不愿相信,它并不是專為你開,而是自然現象,你總是默默地認為,它是因你的期許才開放于人間,就像下凡而來的花神,心有靈犀,讓你有所念想和準備。
曇花屬于仙人掌目仙人掌科,葉多肉而寬厚,但沒有仙人掌的刺。它沒有花苞,不開花的時候,有人常將它與令箭荷花混淆。我所居住的院里,很多人喜歡養花,幾乎家家都栽種一些,但都是大同小異,什么長壽花、君子蘭,許是因為花名好聽的緣故,綠葉花卉也多有類似。它們春天被搬到樓下院中,深秋再搬回樓上室內,已然形成規律。
有年夏天,有戶人家把一盆曇花搬了下來,葉片數支,高約兩尺,四散著,用幾根竹簽插進土里撐在下面,使它不致倒伏。盡管這樣,看去還是葉片沉沉的,大有把竹簽壓歪壓倒的感覺。
據說這花是主人去上海看女兒時,女兒的鄰居贈送的,當時只一片無根的葉子,她揣進包里帶回來,經過幾年精心的養育,才長成這么大的一棵。花搬出來的時候,是在三四月間,春光明媚,陽光送暖,兩個月后生出花箭,主人大喜,以為終于能夠看花,沒辜負精心培植的心血。一天早上,我們一塊兒下樓,看那花時才發現花已枯萎,花瓣無力地垂在葉上,就像帶了一場歡喜過后的憂傷,大家甚為遺憾。花的主人沉默良久,或許,養了數年,她更想看到花開的模樣,無奈曇花一現,一不留神,已然錯過。
我認識曇花,但我忘記曇花開放在夜晚,結果也是錯過了花期。對于曇花,我有過多次觀賞的經歷,寧愿不睡,等待半夜也要看曇花盛開的場景,歷歷在目。
喜歡種花的是我的父親,曇花、倒掛金鐘、茉莉,我家院子里應有盡有,四季花開不同。父親喜歡種花,他退休后將大把的時間用來養植花卉,他能將一盆胭紅的令箭荷花養到半人多高,寶劍一般厚重的葉子被他用鐵絲、繩索、木棍架起,花開的時候層層疊疊,如同寶塔。
曇花開放的夜晚,父親肯定不會睡去,他坐著一把搖椅,在布滿星光的夜色里等候,一旦曇花開放,馬上叫我們起床看花。花擺放在室外,用一把手電筒照著,微弱的光柱下,更增添了些神秘的色彩。
曇花從漸漸開放,到慢慢枯萎,整個過程僅四個小時,人們用“曇花一現”來比喻美好事物難以持久,再恰當不過。十幾年的曇花種養史,也叫我們習慣了享受曇花一現的精彩,忽略了它拼盡全力的一博,有時也讓它在我們睡夢正酣的時候寂寥地閉合,現在想想非常可惜。
美,又美得僅此一瞬,不可復得,辜負了賦予世間的這份難得的美。生活中有許多的瞬間的美,比如一滴露珠的晶瑩,一枚葉片的顫動,細體味時,美得令人感動。就如曇花留給我們的花語:“剎那間的美麗,一瞬間的永恒。”
傳說,曇花原是上天的一位花神,她每天都開放著,天真爛漫,無拘無束,從沒有凋謝過。只因愛上了為她澆水除草的年輕人,違反了天規,被玉帝貶為每年只能開一瞬間的花,以此作為懲罰,并把那個年輕人送到靈鷲山上出家,賜名韋陀。韋陀潛心習佛,漸有所成,把曾經相愛的花神忘了,而花神卻怎么也忘不了那個曾經對她關懷備至的人。
韋陀自此虔誠向佛,曇花卻對他念念不忘。她知道,兩人唯一見面的機會,就是韋陀每年下山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之時。曇花算好時間,在韋陀下山的路上等待,看他遠遠地走來,就把聚集了一年的精氣綻放于那一瞬間。她希望韋陀能夠在她開放的時候再看她一眼,但每一次韋陀都擦身而過,他不知道哪朵花是專門為他開放的花神。
因為韋陀每次下山都在黃昏,采完朝露就匆匆趕回,曇花就把開花的時間選擇在了夜深人靜的夜晚。
可千百年過去了,韋陀一年年下山采集朝露,曇花一年年綻放,韋陀卻始終沒有記起她。
直至今天,曇花仍然在月下默默地開著,在寧靜的夜晚,年復一年。她守護著人們對愛堅貞不渝的信念,以短暫的綻放,詮釋出即便只有剎那的美麗也是永恒的美好愿望。
2
它叫“懶老婆花”,還叫“草茉莉”,各地都有幾個俗而上口的名字。這個來自美洲熱帶地區的茉莉科茉莉屬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因其絢爛多彩的花朵,被視作觀賞性植物在我國廣為種植。
比之“懶老婆花”,“草茉莉”這個名字應該是高雅的。我在手機上寫這些文字的時候,特意把信箋上的背景調成了湖藍色,頗有一些夜幕深邃的感覺了。
我想讓這些夜幕下的文字點綴上些瀑布般流淌的銀色,那是我童年夜幕下的星河。信箋上的圖案,是一只在水面悠悠蕩蕩的小船,船艙空無一人,空蕩的小船對著渺遠的夜色,仿佛引導我去聆聽一種悠遠而細微的聲音。
夜幕星河下的庭院里,應該有一種聲音的吧,漸漸響起,那聲音來自一種喇叭形狀的花朵,那花就叫懶老婆花。
從我記事起,懶老婆花的名字就已存在著了,花也是如此地開著,在我居住的庭院里、門前的臺階下,那些僻靜而又寂寥的角落,便是它們安詳的家,是它用來演示生命證明價值的舞臺。
光陰在這里漫長地流過,隨著夏季的來到,那些蔥翠的葉片和金黃、玫瑰色的花朵,把這漫長的時光都一點點占據了,開滿了,像是一襲修長的,穿在舞女身上的裙,艷麗而又亮澤。
我遇見的懶老婆花大多生長在農村,那里家家家戶戶都種它,他們看重的不僅是它美麗的外表,還有在北方干旱天氣里長久耐旱的潑辣。比起其他的花兒,懶老婆花更易于種植和管理,從幼小的花苗到長成大團大團的花株,中間的過程也不用花太多的精力去管它。
不用特意地播種,也不用擔心來年的春天不再重新生發,它的種子從花萼里生長出來,成熟后自然掉落在松軟的土地上,然后在來年的春天重新生發。這個過程就是生命延續的過程,這種形式就是生命繁殖的莊嚴的形式。
懶老婆花的葉子呈卵狀三角形,青綠色,花在開敗之后結下黑色的寶石般誘人的種子。我小時候便常拿懶老婆花種當計算工具,一顆一顆地將成熟的種子從花萼中捏出,放進一只顏色微綠的玻璃瓶中。
它的種子太光滑了,光滑的表面棱角凸起,并伴有網狀的紋理。花種的顏色如一,大小如一,分不清彼此。從嬌嫩稚幼,到光滑老成,生長的過程讓人覺得短促而隱蔽,實則是一分一秒地慢慢長成,看似寂然,卻開放得轟轟烈烈。
懶老婆花不但耐于觀賞,根、葉及種子均可入藥。那蓬勃直立的主莖與側莖,那站立在葉端細長披掛的葉翎與花翎,都是為了對人展示美好,讓人感知它的生命熱情。
山村的光陰,夜長晝短。母親去山里小學教書的時候,就留我一個人待在家中。說等懶老婆花開了,她就會回了。
母親教書的地方離家實在是太遠,特別是晚上,不到星子掛上天際不會到家。那地方我去過一次,在一個叫北峪的村莊,幾間空曠的場房做教室,幾十個流著鼻涕的孩子。母親在那里教書的時間非常長,要等找到新的老師之后才能到鄉中心小學上班。
懶老婆花就在這樣的時刻開放,卻不在這樣的時間結束。
晚飯的炊煙裊裊,線一樣升起在灶房屋頂的上空,炊煙鎖緊了懶老婆花的花瓣,像嬰兒皺起的眉頭緊緊聚合在一起,單等炊煙散去飯熟之后,黃昏的帷幕落下,懶老婆花才姍姍地開放,絢爛的晚霞照射著它,開得美麗而極致。
就像一個偷懶的婆娘,占到便宜之后喜笑顏開的模樣。
這燦爛的笑顏讓人不忍嫉妒,也不好意思罵她,反而欣賞她的生活態度。在我的家鄉,總有一個或兩個這樣的女人,農活兒收工,到了做晚飯的時候卻找個借口溜走,把刷鍋涮盆淘米做飯之事扔給他人,惹來婆婆的惡語,孩子的呼喊。
懶老婆花開在一家人忙活晚飯的時間之后,像極了做事拖拉懶惰賴皮的婆娘,所以山里人叫它“懶老婆花”。懶老婆花清香無比,如夜來香,也如茉莉。
母親教書的學校離得遠,她每次出門都是懶老婆花緊鎖的時候,每一次回家也都在懶老婆花開放的時候,星河在天上掛出,所以我家的晚飯總是吃得很晚。
早飯是母親早早起床做的,我醒來的時候就熱氣騰騰地擺在桌上,午飯我們吃食堂,晚飯就等著懶老婆花開了。
天色很晚,母親還不回家,我就在懶老婆花下坐著,撿拾地上撒落的種子,一顆顆將它們搬運到另一個角落。所以每年夏天,我們居住的那個大院里,到處都是懶老婆花的蹤跡。它無處不在,閃閃爍爍地開著,寂寥讓我對它產生了依賴。懶老婆花長勢好的時候,能為腳下的泥土撐起綠蔭,容我縮在花葉組成的陰涼里看小人書。
這小小的地盤,引來幾只母雞和我一次次爭奪,有時它們就先于我進入這個清涼之地,旁若無人地在里面孵窩,用爪刨動已經被我坐實了的根泥,幾只無辜的蟲子成了它們夏日的美餐。
我在懶老婆花旁拿個小板凳坐下,背唐詩:“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夏日的窗紗壞了,一方小洞悄然地從邊緣翹開,勤快的大人就在那個洞上用針線勾連著打個補丁,在庭院和屋子里燃起蚊香。
蚊帳撐起,把鋪了涼席的大床遮了個嚴嚴實實。蚊帳圍裹的天下令人興奮,它是我的另一個陣地,我會在盛夏時節躺在床上看書,一天中除了吃飯、喝水,再也不想從蚊帳里出去。可想當年我是怎樣一個喜歡把自己包裹起來,企圖與世界隔絕的女孩兒。
我一直以為,懶老婆花是野生花,擁有山區野花野草的野俗之性,野俗之美,野性的無拘無束,后來才知它來自異國他鄉。
不過無論它來自哪里,它只屬于鄉下,在鄉村庭院,在鄉間路上,甚至房前屋后,角角落落。它似乎不屬于城市,因為在城市的綠化帶很少看得到它,盡管它耐旱,抗一切的病蟲害,是一種生命力極強的花卉。
無論它生長在哪里,它都應該是屬于村莊的、土地的。它的名字叫“草茉莉”,是我記憶深處的一種花,無論時光過去多久,它那樸素而驚艷的美,都令人難以忘記。
3
涼爽的風拂來的時候,秋天也像一位匆匆的過客,一腳踏進身邊這個陌生的環境,望著眼前的變化,滿眸的驚奇。
對我來說,季節永遠都是陌生的,陌生地看它花開花謝,從不重復。秋天和春天不同,總是讓人感到時光匆匆,季節的書頁翻過,一聲低吟的“立秋”,天氣立刻不再蠻橫,昨天還是火熱的天氣,翌日晨間,就已金風送爽。
秋天,仿佛季節深處躬耕著的老農,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脆生生的鞭梢揮手炸開,氣溫就立馬降了下來,絲絲縷縷的風在身邊流動,雨也順勢洗禮曾經炎熱的大地,那一刻,涼意來襲。
涼意來了,秋天就會越來越深。秋天,應該是綠肥紅瘦。
這個春天和夏日,我賞遍了河塘里的荷花。在小城,每一個擁有荷香的地方,都留下過人們的身影。而荷塘的荷花,是從一枚枚卷曲的小芽,舒展成闊大的綠葉,由一枚枚弩箭般的花苞,再開放于河塘的四野。
它成全了高高的蘆葦,成全了低矮的水草,成全了嬉戲水間的野鴨、白鷺,成全了各種各樣的水鳥,在這里棲息,在這里筑巢,讓挾著青綠的葉片做它們的婚房,做生命里的堅實保障。
我理想中的荷塘,永遠是百鳥的棲息地,百草的繁衍地,無論風中、雨中,它們在這里繁衍共生。這些野生的水鳥們,也把水中的植物當作了姐妹,當作了親朋好友。
而此刻,秋伊始,它們卻已葉滿花稀,滿池皆是高高低低的蓮蓬,舉起來,張揚著飽滿而突起的籽粒。
而荷花,則于無人窺視的時候,零落成一瓣瓣落紅,在水面上浮著,像小船一樣,載著安寧的過往。與挺起的葉和高舉的蓮蓬一起,襯出一種秋天的凝重,秋天的壯美。
那長滿綠萍的塘邊,一條小船悠悠駛進,在河面上行走,劃出一道綢緞般柔軟的水痕。它以一雙木槳的節奏,拍打著船舷,駛向河心。
那水痕由窄變寬,逐漸撫平,彌散,像極了一首采蓮曲,像極浪花與槳聲的余音。而默默無聲,曾經是荷與葉的大美。
紅殘葉枯的時候,古城濕地附近的大街小巷,皆響起了抑揚頓挫的聲音,那些生活在水邊的人們,用一輛平板車拉著蓮蓬,走街串巷地叫賣。
我總不忍去掰那些青澀的蓮蓬,不相信它們的年華就這樣離去。時光匆匆,折卸了美如仙子的荷的翅膀,還給它一個籽、藕飽滿的舞臺,讓她的生命有了另一種延續。
夏天,我還種過秋天里常見的大麗菊,多年前知道這個名字,是在剛剛時興的彩色明信片上。大麗菊就種在我家的院子門外,幾枚形同紅薯的根塊,生長出與之截然不同的葉莖,它是那么省心,不用怎么管理,卻也綠葉青蔥。
盛夏天氣炎熱,它的油亮的葉子看上去仍然生機勃勃,充滿了泥土供輸的水分,表現出旺盛的生命力。晚上把門一閉,它就屬于門外來往的路人。
與水中荷花不同,大麗菊生長在盛夏,卻開放到深秋,濃濃的綠色,仿佛能照見所有的詩情畫卷。夏末秋初,它們就次第著開了,白、紫、黃、紅、粉,但每一種,都好像不那么純凈。白的花瓣深處隱約出鵝黃,紅的花瓣深處隱約出淺紫,黃的花瓣之中又隱約著桔色。
幼年家住農村,鄉下的四合小院里,邊角種了些絲瓜,每當秋天,絲瓜的青絲就在院中游走,所有帶枝干的植物上,都緊密地纏繞著它的藤蔓,寬厚的石墻上更是爬滿了它那濃密的身影,將整個小院籠罩在清涼無比的綠意之中。
八月,是絲瓜花開得最多最密的時候,這時秋風送爽,絲瓜花搖動著淺如銅鈴的花朵,青青的絲瓜低懸在藤蔓,走近看,長長的絲瓜上面筋脈分明,花瓣中,幾乎每朵花蕊都有一兩只蜜蜂,嚶嚶嗡嗡,一團小小的花粉粘在后腿之間,煞是可愛、神奇,讓人看了不禁莞爾。
而現在,已至清秋,站在窗前向遠看,前面就有一簇絲瓜藤花在遠方纏繞著,它的茂密,讓你看不出青藤的下面還有一面編織嚴謹的石墻或竹籬笆。它們像一群頑劣的孩童,橫穿豎斜,枝葉沉重地要將它拖倒在地面了。
不知那花葉的深處,有無蜂兒的嚶嗡?是否也有蜂兒提著小小的花籃,把花粉密集地粘于上面?有時候看著那些花兒,鼻端仿佛就有一股芳香,唇邊也漸漸攏起一股甜蜜的滋味,那是想象中現出的蜂蜜的味道。
在離小城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桂花園,園主姓劉,喜好種植桂花。于是天南地北的桂花不同品種便在這里安了家,逐漸繁衍至萬余株。桂花盛開的時節,人站在離花園很遠的地方,依然能聞到芳香馥郁。
那香氣拽腳,令人不能轉身離去。園中有一桂花王,人稱“齊魯第一桂”,滿地的落花,將地面鋪成金黃。桂花園里有一面短墻,人站在一個特定的地方,將手圈成喇叭狀輕輕一喊,那墻的另一個方向就會出現剛才的喊聲。
聲音裊裊不絕,竟有余音繞梁的效果,甚是有趣。
人們去桂花園,不僅賞桂,還要去喊上一喊,樂上一樂,衣袂挾一縷清風,纖手握一把花瓣,卻如蟾宮折桂,乘興而歸。
花,都開得很好。有些花,都一直開到深秋。
一邊開花,一邊結果,宛若為秋天送行。
卡爾·馬克思說,“人生而孤獨,卻不甘寂寞,世界萬物都是相互依賴的。”做人也要如同花開,有一簇又一簇的枝葉,有一個又一個的伙伴,有心靈的相依,才能不孤單不失落,安然走完一生。
珍惜生命中的每一次機會,才不使“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人類本身,人生都需要一份溫暖的陪伴,多一種陪伴,就多一份理解,多一份生命的意義。
要想讓自己不喜不悲,就如這送涼的秋花吧,若水荏苒,送盡人間的溫暖,送盡生命的秋天,它們給秋增添的是詩意,也為自己帶來花香,帶來碩果,盡管凋謝,也凋謝得自然而然。
它們的奢華不為自己,而是為了所愛之人,所喜之事,那么面對秋天,面對蕭瑟,當也無所畏懼。
責任編輯 ?韋健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