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售鄉愁的餐廳

江志強

2013年一個深秋的黃昏，美國斯塔頓島一所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里，已是肝癌晚期的托爾斯先生道出一樁奇怪的念想：“想吃一份正宗的番茄肉末意大利面。”

眾親友驚問其故，托爾斯道出原因。

60年前，托爾斯在意大利威尼斯的一個小鎮上和奶奶相依為命，日子極為清苦。每當生活略有節余，奶奶總會給年幼的托爾斯做一份番茄肉末面改善生活。奶奶做的面，筋道、爽滑、味鮮，成為托爾斯永遠難忘的童年味道。成年之后，托爾斯離鄉創業。奶奶去世時，他正被一樁官司纏得焦頭爛額，未能見奶奶最后一面，這成為永遠的遺憾。

托爾斯的子女們為了實現父親的遺愿，跑遍了斯塔頓島，尋找了20多位擅長做意大利面的高級廚師。

盡管廚師們手藝很高，做出來的面卻味道不一，托爾斯搖頭嘆息著：“他們做不出奶奶那樣的味道。”

喬迪·斯卡拉威拉是托爾斯的摯友，他靈機一動，請來一位名叫弗雷亞的意大利老奶奶。

然而，當弗雷亞即將做好那份意大利面時，托爾斯再度昏迷，被緊急推進了搶救室。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出來。

喬迪·斯卡拉威拉傷感不已，也從此事中獲得了啟發。幾個月之后，他開了一家特殊的餐廳。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喬迪聘請了30位奶奶作為廚師。奶奶們的年齡都在70歲以上，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分別來自厄瓜多爾、阿爾及利亞、捷克和敘利亞等國家，其中包括為托爾斯先生做意大利面的弗雷亞奶奶。

斯塔頓島上的人們來自五湖四海，紛紛光顧喬迪的餐廳，品嘗家鄉的味道。

作為老板的喬迪，對這群特殊的廚師分外寬松，他經常說：“奶奶們，你們就自由發揮吧。這間廚房，就是你們的舞臺，至于怎樣表演，你們說了算。”

獲得“自由”的奶奶們，充分施展自己的烹調絕技、經營才華。很快，喬迪的餐廳顧客盈門了。

弗雷亞奶奶雖年事已高，但對這份新職業信心滿滿。她的職責是制作不同口味的意大利面。她告訴喬迪，自己不僅要做廚師，還要兼做服務員。每當為顧客做好面，她總是親手把面捧到顧客面前，與顧客悉心交談。遇到意大利籍的顧客，她便用家鄉話與之交流，講講意大利鄉下的秘聞野史。興致高時，弗雷亞奶奶還會唱幾段家鄉的小曲。顧客們對她評價很高：“品嘗著她做出的面，聽著她的故事，就能想到家鄉，想起親人。”

隨著生意持續火爆，喬迪的餐廳名聲在外，飛出斯塔頓島，飛向了世界各地，他經常會接到來自澳大利亞、英國和意大利等國家的訂餐電話。為了滿足各地顧客的需求，喬迪申請開通了空運專號，定期將奶奶們的“杰作”發送到全球各地，備受好評。生活在紐約曼哈頓的社會名流，時常利用節假日來到他的店里消費。好多老顧客進到店里之后，立即進入廚房，和奶奶們攀談，一起烹制家鄉的味道。

工作之余，喬迪時常懷念已故老友托爾斯。他終于知道，當年的托爾斯不僅僅懷念奶奶做的番茄肉末面，更重要的是懷念家鄉，懷念那抹纏繞心間的鄉情、鄉音、鄉味。他的這間并不豪華的餐廳里，出售的不僅僅是飲食，更有那濃濃的鄉愁。

（劉誼人摘自《東方青年》 圖/錦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