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塊石頭都是一種語言

藍 鴻（江蘇）

1

一只笨拙的手握住一塊石頭，一股神秘的力量就從指尖傳遞到手掌，再傳遞到胳膊，傳遞到頭腦，最后抵達心靈深處……

漫長的農耕時代，每一塊石頭都是一種語言。

但是石頭從不輕易開口說話。

石頭是大自然的骨頭，堅硬，樸實，內斂，堅強，蘊藏著一種神秘的力量。

2

石頭與土地擁抱，可以是土灶，是房屋。石頭與水相伴，可以是石碗，是石盆。石頭與石頭相撞，可以是火種，是刀具。

石頭更喜歡尖銳，喜歡鋒利。

在水與火的不斷磨礪中，石頭會尖叫，會吶喊，會流血。

石頭有時喜歡單獨行動，追過風的速度，在一只綿羊的身上劃下一道傷口。石頭有時又與樹枝緊密合作，在手臂用力拋擲中，擊中遠處一只麋鹿的背部。

一塊石頭，在無數次的磨礪中變成了一把石斧。一根粗壯的樹枝成了它的手腳，幾根細小的樹藤緊密纏繞著它的身軀。石斧渾身都是力量，砍、剖、剁……這是石斧的語言，那些野獸的皮肉在它的力量的一次次爆發下，很快就鮮血淋漓、骨肉肢解。

石斧是石頭中的男性，充滿了原始的力量。

喜歡獵殺，喜歡鋒利，喜歡骨頭與血肉的撞擊聲。石斧上的每一滴血，會讓受困的野獸感到畏懼、寒冷，但會讓人類的牙齒與舌頭感到興奮、溫暖。

那來自口腔里的咀嚼聲，是生命延續的節奏，是生活中美妙的樂曲。

3

一雙纖細的手捧著一只粗糙的石碗。那雙渾圓的乳房孕育的食物，已經無法填飽兩個日漸長大的孩子。用火烤過的羊肉在石碗里等待生命的回歸。

用一種生命喂養另一種生命，大自然把一切安排得合理有序。

石碗與食物相伴，與嘴唇相碰，它的使命與石斧殊途同歸。

一串石珠在朦朧的月光下散發著女性的柔光。

它是一位少女新娘的飾品。從一粒粒小石頭變成一顆顆圓潤的石珠，是太陽賜予的力量，是月亮賜予的溫柔，是風花雪月賜予的浪漫。

眼睛對眼睛的思念，嘴唇對嘴唇的渴望，是石頭變成石珠的暗語，是石頭內心最浪漫的語言，隱藏著人類最原始的情感。

一位老者坐在地上，細數著面前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塊。

這是石頭的另一種語言。

一只羊、一只雞，一只兔……它們是曾經的收獲，是記錄的數字，也是最初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