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 叢林

現年29歲的錢俊,家住江蘇省丹陽市。2008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湖南一所重點大學。在學校,錢俊遇到了魏秋蓮,收獲了愛情。
2012年7月,錢俊與魏秋蓮畢業,一起回到江蘇省丹陽市。魏秋蓮很快在一家外貿公司找到工作,而錢俊直到2012年11月,才在鎮江市的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應聘到一份出納的工作,工資不及魏秋蓮工資的一半,這讓在大學時代意氣風發的錢俊備感失落。
2014年下半年,錢俊和魏秋蓮結婚了。兩人剛工作不久,沒有積蓄。錢俊父母的經濟也十分拮據,婚禮辦得很簡單,也沒有購置新房,小夫妻和錢俊父母住在一起。生活的窘迫讓錢俊在親朋好友面前抬不起頭來。魏秋蓮和公婆經常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發生矛盾。每每此時,錢俊夾在中間,如同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這讓他感到十分苦惱。
錢俊希望能夠早日升職加薪,購買一套房子搬出去住,結束雙面膠的糾結日子。為此,他努力工作,和同事的關系也處理得很好,深受領導和同事們的信任。2014年12月,因為主辦會計離職,領導將主辦會計的工作一并交給錢俊,存放備用金的保險柜鑰匙也交給了他。公司為了方便為業主代辦房產證、繳納契稅及物業費用等,以領導的名義申領了3張銀行卡,用于臨時儲存業主為辦理上述事務預繳的費用,這3張銀行卡也在錢俊手里保管。
工作量翻了一倍,但薪水卻一分沒漲,錢俊心里很郁悶,又覺得沒臉和父母、妻子傾訴,他開始玩兒網絡游戲,以此發泄心中的煩悶。
“回到家里,除了吃飯就是玩兒游戲!”自己為了愛情背井離鄉,錢俊承諾的美好藍圖卻一點兒都沒實現,眼見著丈夫沉迷網游不思進取,魏秋蓮的不滿越來越多。為了躲避妻子的嘮叨抱怨,錢俊開始頻繁到網吧包宿。失意、苦悶、彷徨,讓錢俊深陷網絡之中。
2015年9月的一天晚上,錢俊偶然點開某直播平臺界面,平生第一次接觸直播。“進了直播間,那些女主播就會向我說各種親密的話,我就像再次戀愛一樣,心一熱,就給她們充錢打賞了。”錢俊說。打賞就是在直播平臺上買禮物送給主播,虛擬幣和人民幣的兌換比例是1:1。打賞的禮物既有價值一毛錢的“魚圓”,也有價值500元的“火箭”。
剛開始,錢俊只是覺得好玩兒,偶爾花上幾百元,買點兒小禮物打賞自己喜歡的女主播。可是,因為禮物太輕,女主播往往不屑一顧,打賞的禮物如同打了水漂兒,這讓錢俊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女主播們年輕漂亮,又會發嗲,聽著讓人心潮澎湃。有時一連幾晚,我給她們瘋狂刷禮物。草根們把我當土豪,女主播把我當男神,讓我有種被‘跪舔的感覺,可以在虛擬世界實現一次次的土豪夢!”就這樣,為了當“土豪”,錢俊刷的禮物越來越多,漸漸地也引起一些女主播的注意,圍觀的觀眾也開始對他大加吹捧,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
然而,“土豪夢”的背后是金錢的快速流失,錢俊的積蓄迅速花光了,欲罷不能的他盯上了單位的公款。
2015年10月的一天,錢俊第一次將手伸向了公款。他從公司存放在保險柜里的備用金中,拿了3000元現金存到了自己的銀行卡上,然后通過支付寶充值到直播平臺賬戶里。見沒有人過問此事,他又從保險柜中拿了兩三千元現金。拿了幾次后,都沒有人發現,他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很快,幾萬元備用金全部被他打賞給了女主播。
2016年2月,適逢單位一年一度的例行審計,為了蒙混過關,錢俊東拼西湊將保險柜中的備用金補足,涉險過關了。之后,他又動用了公司的那3張銀行卡,將近百萬元都打賞給了女主播。
剛開始,錢俊還有點兒害怕。可是,隨著挪用資金的數額越來越大,也就漸漸麻木了。他心想,反正還不上了,先用了再說,到時大不了一死了之。
當錢俊掌控的資金基本用光時,領導因為工作繁忙,加之對錢俊工作的放心,將放有公司法人章和財務專用章的保險柜鑰匙和密碼也交給了他。至此,公司的上億資金全部由錢俊一人掌控。具備了如此便利的條件,錢俊開始瘋狂套用公款。他利用自己掌握的公司法人章及財務專用章,通過開具現金支票取現、轉賬的方法,把公款轉到自己的銀行卡上,有時一次就多達百萬元。
有了錢,錢俊的打賞更加大方,一名叫鐘妍紫的女主播不但歌唱得好,舞跳得美,而且長得十分甜美,讓錢俊十分鐘情。
一天晚上,錢俊鼓足勇氣在直播間向鐘妍紫示愛,圍觀的粉絲也紛紛起哄,鐘妍紫開玩笑地說:“100個火箭就跟你走!”沒想到,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在隨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錢俊連續送出200個火箭,折合人民幣10萬元!
就這樣,錢俊與女主播從網絡走到現實。鐘妍紫是上海人,錢俊來到上海與她見面。他請鐘妍紫和她的一群鐵桿粉絲,到夜店狂歡到凌晨兩點,一夜消費三萬多元。隨后,錢俊又花了兩萬元和鐘妍紫入住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在床上,鐘妍紫問:“你出手這么大方,哪來的錢啊?”“我爸是開工廠的,我是一個‘富二代,這些都是小意思,不要放在心上……”鐘妍紫以為他是土豪,把頭深深地埋進了錢俊的懷中……
就這樣,錢俊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侵占了900萬元公款,其中大部分用于打賞女主播,而其余的錢則用于與女主播幽會時的各種高端消費。沒有一分錢花在現實生活中,無論是買房、給妻子看病,還是贍養父母。
2017年2月,到了公司新一年度的例行審計。錢俊知道,自己偷用公司公款的事情再也瞞不住了。為此,他在2月14日情人節的這天,來到上海與鐘妍紫見了最后一面。
下午5點左右,鐘妍紫走后,錢俊來到之前經常和鐘妍紫幽會的酒店,訂了常住的豪華套房,靜靜地躺在衛生間的浴缸里,用刀片割破左手腕動脈。
就在即將完全失去意識之際,錢俊給鐘妍紫發了一條微信,作為最后的道別:“我割腕自殺了,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收到錢俊的微信,鐘妍紫立即給他打來電話,追問:“快告訴我,你現在哪里?快說!”“我在老地方……”話未說完,手機就從錢俊的手中滑落了。鐘妍紫立即沖上街頭,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到他們曾經幽會的酒店,將他送往醫院搶救。
錢俊蘇醒后,鐘妍紫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鼓勵他投案自首。一周后,身體有些恢復后,錢俊就回到鎮江向公安機關投案自首,交代了這九百余萬元巨款的去向:他在斗魚平臺充值打賞主播金額五百四十余萬元;熊貓平臺充值金額一百二十余萬元;在其他3個直播平臺充值一萬余元。在此期間,他還經常往返上海,每次都入住五星級酒店,進出高檔場所,此項開銷高達五六十萬元。其余錢主要用于幽會女主播時購物、贈與等。“打賞就跟吸毒一樣,根本剎不住。這近一年,我過的就是皇帝般的生活。”錢俊交代說。
案發后,魏秋蓮承受不住打擊病倒,住進了醫院。在得知公婆決定放棄聘請律師后,她說不管家里多么困難,也要為丈夫聘請律師。她不指望通過請律師為錢俊減輕多少罪責,只是希望通過這個舉動讓錢俊感受到,家人并沒有拋棄他,依然愛著他、等著他。
2018年5月15日,江蘇省鎮江市京口法院對這起特大職務侵占案進行了公開審理,并做出一審判決:以職務侵占罪,判處被告人錢俊有期徒刑7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20萬元,責令退賠930萬元。
承辦人在提審錢俊時談到妻子,他抱頭痛哭:“我曾請律師轉告她,我不是稱職的丈夫,希望我們離婚,她能夠找個好人家。可妻子帶信給我說,不管過去我犯了多大的錯,她都會原諒我、等著我。判決后,我會認真改造。如果妻子能原諒我、等著我,我此生對她定會不離不棄,我要好好愛她!”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