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莊第二外國語學校 王 飛
剛到軍訓營地,有個微胖的男孩推開了門。他一手提著腰帶,一手攥著上衣與帽子,衣服擰巴著,腳上的鞋帶也散亂著。他一言不發,只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我。我揣測他的意思是不會整理衣服。我走過去,彎下身子幫他把鞋帶和腰帶系好,把衣服整理好。我料想他肯定也不會整理被褥,便同他一起回了宿舍,教他如何收拾。從此,他便黏上了我。
慢慢地,我發現,這個孩子不僅生活能力超低,心理上還有點幼稚。比如,他會和班主任告狀說,要調換宿舍,因為室友們晚上談話非常不健康——說老師的腿很細,年輕的女老師聽后,臉上紅一陣綠一陣;比如運動會期間,老師不允許帶零食,他專門讓奶奶烙兩張餅,邊吃邊看運動會;又比如不管他學習多努力,成績始終在班級倒數……諸如此類,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他總是比別人慢半拍,不機靈。
升入初二后,不知怎的,我發現他較少纏著我,甚至開始在我的課堂上故意高聲說話,發出不和諧的聲音。我感到疑惑,便私下里找到他的兩個好朋友打聽。原來他現在很討厭我,正在聯合這兩個好朋友一起給我搗亂。我試圖找他談話,可是他根本不理我,扭頭就走,這令我很氣憤,又有些不解。
正在摸不著頭腦時,一天晚上接到了他爸爸的電話。原來這孩子有兩次課間找我,我都說沒時間聊天,這才讓他有了情緒。我吃了一驚,解釋道,課間只有十分鐘,我需要給學生解答問題,而他每次都只是找我閑聊,所以我想著應該幫助學生們答疑解惑要緊,便沒有與他搭腔聊天。孩子爸爸哽咽著說,理解老師,但是孩子媽媽剛剛去世了,所以還麻煩老師多多諒解與幫助。
聽到這個信息,我頓時傻了眼,想起了他最近郁郁寡歡,想起了他每次不滿的眼神,想起了他小小年齡竟然要背負喪母之痛,一時間,愧疚自責涌上心頭。第二天,我主動在他吃飯的時候湊到跟前,與他談天說地;在晚自習前,與他一起進行體育鍛煉。我絲毫未提過他家的情況,只是盡可能地給他關心,想幫助他早點走出這一段陰霾。雖然,他仍是常常出神地坐著,郁郁寡歡,但偶爾臉上也會浮現著笑容??吹贸觯麑ξ矣辛诵湃?。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了中考。雖然孩子開始有了笑容,但成績仍不理想。最后,他沒有上普高線,選擇了石家莊一所美術高中。高中是封閉式管理,慢慢地,我們的聯系變少了。但我對他的惦記,他對我的信任一直沒有改變。2018年高考結束后,他來看望我,聊了很多自己高中的故事:老師,我在高中一直是學霸,當學霸的感覺真好;老師,我經常做一個夢,就是體育中考那天下午,我跑不動了,您在操場上喊我的名字為我加油;老師,我被鄭州輕工業大學藝術設計專業錄取了,省重點學科……
我仔細看著眼前這個小孩,那個曾經幼稚而又憂郁的孩子,個子拔高了,嬰兒肥也褪去了,變成了一個帥氣小伙子。他眉飛色舞的模樣,正是花季少年該有的意氣風發的樣子。我很開心,屬于他的那朵花,開了!雖然遲了一些,但卻是獨屬于他的,最燦爛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