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聲（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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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聲

山茶花

開到家門口的時候

媽媽，在隔壁

掏著土豆

午后，幾個孩子

聽到山里傳來的鳥叫聲

誤以為是媽媽的叫喚

飛奔而去

那回聲

至今常在

夜鶯

太陽落山

田埂邊上的人們

回到家門，大雪漫天

火葬場上的月光

往右挪動

一群，夜鶯

在田埂邊

合唱，誰也不知道

是誰譜的曲

儀式

夜就要暗下來

羊骨里

正在測量吉兇

像CT，打印著

病人的疼痛

山風，抵達堂屋

深信不疑的人

圍坐四周

有人正邁步山野

有人正邁步山野

一搖一晃

夕陽

被遺忘在山崗

沒有人知道

它為誰停留

一只烏鴉，在他身后懸停

等待運送返回人間的靈魂

雪

停靠在山崗的雪

壓在雪線上

路過的人，說著

空蕩的對白

漫無邊際的地方

他們數著田埂

一只候鳥

從他們身邊輕彈翅膀

飛向群山

寒風，時常走錯

寒氣逼人

只有沉默者

趕走牛羊

留下田埂

縫隙，越留越久

最后，空無一人的寨子

僅留一道門

寒風，在這里，時常走錯

明天，我將記起所有的回憶

這是，傍晚的冬季

冷風，穿過人群

坐在堂屋

瑟瑟發抖的人

披著大衣

來到我家，找尋一只走散的羔羊

這里的人

經常

這樣

在傍晚尋找走失的事物

天又黑了

我們村子上空如此安靜

靈魂

誰知道，窗口

晃動的鳥鳴

搭載過誰的靈魂

今夜

不常回家的人

已經抵達

家門

這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雨天

下雨了，聽見窗臺

時有響動

一個人

翻看了日歷

來到我家

在這里，盤腿坐下

腳下濕漉漉的

借走了一只羊骨

故事

左邊一家，右邊一家

中間一家

四周，都是苦蕎地

四周，都有鳥鳴聲

今夜，我們集體

圍坐堂屋

其中一個，已吹奏口琴

一群候鳥，站在電線上

誰也不知道，它們聽到了什么

山野

寒冷，沒日沒夜的

在山野

神鬼莫測的地方

草莓的

根須也冒著熱氣

羊群，還和去年的一樣

十三對零一只

房屋，還和去年一樣

時有山風，吹動掛鎖

山野，一個人

守了一夜

談話

田埂，一聲不吭的

綠油油

沒人知道，神靈不止一次

從它身邊盤腿而坐

又揚長而去

田埂，一聲不吭

坐在我們中間

偷聽了我們的談話

有時我們假裝難過

有時我們又真的難過

留下空蕩的山寨

你只是一個人

走在，我們的村子

一場微風，吹動你的散發

很多人想起了你

你只是一個人

路過，家鄉的廢墟

帶領一群巖羊

在山頂烤火

于是，你只是一個人

收掉，晾曬的蘿卜

關緊房門

背上一只幼羊

走出山崗

碎片

他在雪線盡頭

擦拭破碎的鏡片

一些事物，出現在鏡頭

是那樣的無辜

舊舊的田埂邊

手牽手的稻草人

山頂

一會向左，一會向右

吹起的風聲

母親，到村口

趕回巖羊時

一跳一蹦

跟在身后的我

自言自語

抱著剛出生的幼羊

拄著拐杖，一搖一晃

出現在夕陽的牧羊老人

夢里

落葉，在雪線上

飄蕩

沒有人，商談

今夜，雪線上的

火葬場，冷風吹起

大雪漫天

夢里

耐寒的族人

抱緊雙手，呼吸的

那點熱氣

在山頂冒著

一段只有自己讀懂的文字

如果你有一個故事，一定要背對

山崗，講出

我會淚流滿面地哭泣

我也時常，背著凍僵的心

想起雪

如果你有一個貧寒的回答

我會炙熱地提出

我的困惑

我也時常在

田埂邊，為風吹起大雪漫天

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