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栗戰書同志的一段交往

文/鐘尚武

一

那天我接到一個西安市商貿委打來的電話，市商貿委主要領導告訴我，市委決定栗戰書書記聯系西安肉聯廠。明天，栗書記要到廠里了解情況，讓我準備匯報接待。

當時我聽了后，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任職的西安肉聯廠是個大廠、老廠。計劃經濟時期，肉聯廠管殺豬，食品公司管賣肉，每天幾千頭豬殺掉賣出，國家經營，一統天下。后來肉食市場放開，西安又把肉聯廠和食品公司合并，兩塊牌子一個機構。合并后的肉聯廠在崗、下崗和離退休職工3000多人。我到廠后，為了搞活一塊，又成立了一個方欣食品有限責任公司，成了3塊牌子，一個機構。我是市商貿委任命的西安市肉聯廠黨委書記和廠長、西安市食品公司黨委書記和經理、方欣公司黨委書記和總經理，我理解商貿委領導的苦心:一肩挑，避免內耗，本來就困難，再有內耗，雪上加霜，怎么得了?

當時，肉聯廠是個爛攤子。爛在何處?自從肉食市場放開后，小刀手遍地開花，一把刀一口鍋都可以搞屠宰經營，過去國營的一統天下被打破了，花幾千萬建成的屠宰流水生產線無豬可宰，一萬多噸的冷庫無肉可存，肉聯廠全面虧損，我到廠的那一年，肉聯廠當年賬面虧損1756萬元!銀行貸款已突破一個億!絕大多數職工下崗，占地幾百畝的廠區荒草遍地，幾十年的老牌國企債臺高筑，職工哭鬧上訪，成了一道天天上演的風景線。

所以，我接了電話后在心里嘀咕：新到任不久的市委書記會自討苦吃，聯系肉聯廠這樣一個困難企業嗎?

二

早上8點剛過，栗書記輕車簡從，在市商貿委王世龍主任的陪同下來到肉聯廠，來人中還有市委秘書長和勞動局等幾個局長。

在廠簡陋的會議室里，栗書記聽了我代表廠黨委和領導班子的匯報，然后又到車間和冷庫進行了實地調研。我們本來怕下崗職工給領導難堪，不想讓栗書記去看望困難職工，但栗書記堅持要去，當他了解到大多數職工下崗每月只能拿到一丁點兒微薄的生活費，很多職工沒有住房都住在稍加改造的豬圈里時，心情非常沉重。在路上，他像是對我說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共產黨是干什么的?共產黨不就是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嗎?不然，還要我們共產黨干什么?”

一上午很快過去了，離開廠的時候，栗書記囑咐我，要解放思想，樹立信心，抓住機遇迎難而上，要千方百計搞好經營，還要千方百計把職工生活搞好，他還對我說：有事可直接找他。

三

轉眼過去了一年，我很想把廠里的情況給栗書記匯報一下，又想他太忙，就寫了個送閱件，通過辦公廳交給他。

百忙中的栗書記對這個送閱件很重視，圈圈點點，幾處批語，最后還在送閱件上寫了一段話:方欣一年來有發展，今后設想也是可行的。請雪梅同志（注：李雪梅，時任西安市主管商貿的副市長）及商貿委多了解、多幫助、多支持該企業，力爭使其做大做強。

看到栗書記的批示，我及時在廠黨委和班子會上進行了傳達，大家從中深切感到了市委領導對困難國企的重視和栗戰書書記對國企職工的拳拳之心。

四

肉聯廠雖然是粗放型行業，但又是一個特殊行業，大多數職工從事豬牛羊等畜禽屠宰、肉品冷凍冷藏工作。它的特殊性在于，活畜屠宰工人在生產過程中直接接觸人畜共患傳染病和寄生蟲病，尤以炭疽、丹毒、旋毛蟲、口蹄疫、結核等病對人體侵害極大，同時屠宰工人又必須在低溫條件下分割、包裝、操作，故該工種被省政府列入享有從農村直接遷轉戶口、上技校等優惠待遇的特殊工種，并可以提前退休。不過，后來不知怎么回事，這個文件居然不執行了。我們把這事匯報給了栗書記，他就此事專門與市勞動局協商，使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解決，肉聯廠從事屠宰和冷庫工作的職工被列入了提前退休的工種。

需要說明的是，提前退休是從市財政拿出錢來，讓這些每月只拿一點點生活費的職工享受退休職工待遇，這不僅使這些職工的生活得到了改善，也使企業減輕了負擔，可以輕裝上陣了。我記得第一批就有300多人辦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續，當他們把感激的目光投向我時，我真想告訴他們，你們應該感謝的是市委，是栗書記，他只來了肉聯廠一次，卻實實在在的把幾千職工的冷暖放在了心上。

五

一紙調令，栗書記要走了。他在西安任市委書記還不滿兩年，與肉聯廠聯系也將近兩年。因為有這一年多的交往，所以我要去送他。

在省委8號院他那簡陋的會客廳里我告訴他：廠里新建了5000噸的冷庫，經營后勁增加了;廠里蓋了3幢職工樓，解決了一部分職工的住房問題;有幾百名職工辦理了提前退休手續，這些職工的生活水平有了明顯的改善，他聽后非常高興。

“栗書記，真舍不得讓你走。你看，你來了不到兩年，西安變了，我們方欣也變了。”我說的是心里話。

不遠處，大雁塔北廣場改造項目落成，那是栗戰書來西安后謀劃的一個改變西安形象的大項目，從這里能聽見慶典的鼓樂和人們的喧鬧。

“我也不想走，西安是我第二故鄉，我已經是西安人了。”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可我們共產黨人，對于中央的決定，組織調動，必須服從。”

他那真誠的話語，擲地有聲，正是此處，正是此時，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一個共產黨人的寬廣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