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丹妮
中國畫中的“筆法”是對中國畫線條的總結、概括,這“筆法”中的“線條”是具有獨立審美價值的。倒如,白描是由很多單獨的線條組成的有節奏感的畫。對于線條,它則是中國畫最基本的造型手段之一。從古到今人們在追求審美的道路上,不斷地創造和提高那一種純粹的韻律美——線。對于“線”的提取,主要從萬物中總結、概括出來。線條存在于大千世界中,它具有對稱、間隔、連接、重疊、疏密、錯綜、反復、一致、交叉、統一、變化等等各種形式的規律,這些規律被畫家們總結、概括后,漸漸地形成了中國畫線條的韻律美。同時,線條不只是客觀事物的真實再現,也是用來表達感覺的情感宣泄,這里也常常能夠象征著作者主觀情感的表達,正如同音樂的旋律一樣,有舒緩有激昂。對線的理解不單單是平面空間的對象,而更是一種共情情感和時間的過程。
中國畫畫家通過線條疏密、輕重、長短來表現物體結構,描繪出自然的形象,表達畫家內心的情感,而線條的疏密、輕重、長短,這些都構成了畫面中的旋律美,體現了韻律的特征。這種視覺性特征好似聽覺型特征的旋律感,這與樂曲中節奏快慢、音的強弱力度、音值長短相似。繪畫與音樂都呈現不同種類,但幾乎有著類似的藝術特征——韻律之美。
中國畫中的線條,不是靜止的、格式化的和脫離現實的,而是鮮活的、富有生命力和富有韻律感的。線條的藝術是富有韻律流動的自由美。線條有柔有剛,有方有圓,如同行云流水,使得畫面張弛有度。線條的每一個筆觸、每一個長短變化、每一個墨色的飽和度變化,都是富有創造性的,甚至是充滿個性,不做機械的重復和格式化的僵硬。線條的高低起伏像是音樂中的音符,上下跳動的節奏韻律感非常鮮活,并且具有生命力。
《八十七神仙圖》是一幅著名的白描人物手卷,畫面上有描繪了八十七位神仙從天而降。在這一幅中國畫作品中多處用白描,少處用墨渲染,其線條行云流水、圓潤勁健,表現了圖中人物的姿態柔美,剛柔并濟。即便只是單獨的個體——線條,它們在二維的平面空間里相互依存、又互不打擾,井然有序地畫出了栩栩如生的天仙。這正是構成其最小單位線條的力量。潘天壽曾評論此畫:“全以人物的衣袖飄帶、衣紋皺褶、旌旗流蘇等的墨線,交錯回旋達成一種和諧的意趣與行走的動,使人感到各種樂器都在發出一種和諧音樂,在空中悠揚一般。”這正是對線條的癡迷,畫家對其線條韻律的靈活控制,才畫出了震驚古今的《八十七神仙圖》。
中國畫中的線條猶如從自然界中提取的音符,在輕重緩急的點劃、抑揚頓挫的情感中打造出一曲曲錯綜交織、扣人心弦的紙上音樂。正是這凈化了如音樂旋律般的線條,使中國畫更具有韻律感。在中國畫的創作中,注重線條本身的流動性的同時,還要注意線條長短粗細、曲直變化,可以通過對描繪對象的特征變化,更多應用點這種靈活的構成元素,有點的大小、疏密及干枯濃淡的變化,與線條的巧妙結合,用來加強中國畫中的形式感和韻律感,用點線面的組合來營造更為豐富的畫面節奏。
中國山水畫分“焦、濃、重、淡、清”這五色,而每一種筆墨的濃淡干濕體現了素描中的“黑白灰”——黑為墨色;白為“無”;灰色介于兩者之間。筆墨是中國畫的基本功,它是用筆用墨的方法。在這“黑”“白”“灰”三色之間,大致又分為“黑”與“白”。一個為實、一個為虛,即墨色為實、留白為虛,這二者相互在畫面中依存。同樣的,在古箏樂曲“戰臺風”中作曲家以曲子強、弱和次強這三個部分來構成整首曲子的旋律感。畫面的“黑”好似樂曲中的“強”,“白”好似“弱”,“灰”好似“次強”,這跌宕起伏的韻律感,讓中國山水畫在虛實之間充實相依。一幅畫就是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黑白灰,虛實相生、“墨韻”裊裊,韻律感恰到好處。黑白與虛實的處理宛如詩歌中的平平仄仄一般,抑揚頓挫,使人心靈上的情感豐富變化。筆墨隨當代,為的是中國畫的筆墨需要在傳統的基礎上加以創作與發展,來適應當今的社會文化,表現不同的時代形象,體現其時代的精神。畫面中的筆墨經常用留白、墨色相間,留白處雖然沒有落下筆墨,但是這種虛白并非是“真空”的,載于墨色的內容深處,推動著整體畫面構圖韻律美的生氣,這真是中國畫的優美意境之所在!
龔賢的山水畫正好解釋了畫面中黑白灰的韻律感。《寒山落暮圖》是龔賢的作品之一,畫面上所畫的山河樹木,用積墨法,層層加染,把留白放在最深的山石受光處。中間的湖用灰色來表達,化解了黑白之間強烈的沖突。畫面中色調和諧,“黑白灰”這三種色調有強有弱,畫面韻律感頓現。劉海粟先生在談到“黑龔”畫風時說:“蒼黑,表現沉厚的力度、冷卻的悲憤、壯闊的氣度、寓動于靜的韻律。蒼黑,又是現實生活的反映。”他的畫面中“黑”又是一種大美,有一種傲視萬物的魄力。龔賢在墨法上也作了大膽的嘗試,他吸取了宋人的“積墨”法。在中國畫著色方面,中國畫不以客觀環境為根據,注重人的主觀感受,表現出以象征性為基礎,介于自然色和自我感覺之間的固有色。中國畫所表現的“固有色”,實則就是意象性的色彩,不追求事物的固有本色,不去客觀地以真實感為目的,而是加上了人為的情感因素,使得中國畫畫面更有深度。
水墨畫的墨色是組成畫面的基本元素,需要畫家對于這幅畫的節奏韻律的把握,知道哪處地方需深、需重、需淺,如同一篇樂章中有抒情、激昂、委婉……
韻律在畫面中的重要性,也需要注重節奏感和韻律感在畫面中的呈現。創作中應該先考慮整體空間的統籌安排,借用黃金比例的分割原理,把這種感性的藝術從審美規律上進行理性的分析,無論是在筆法還是墨法中都需要感性的布局。中國畫其獨特的造型以及表現方法,在或枯澀、或柔美的墨色變化中,在虛實相間、曲折相連的空間中創造出強烈的節奏感。立足于對萬物的生長節奏的體驗與把握,畫家創作時將自己的靈魂律動融于物體的節律當中,就如鄭板橋畫竹,他心中的竹已經不是眼中所看到的竹,而筆下的竹也已然不是心中的竹。
在當今的中國畫創作中,逐步誕生出一批極具富有韻律感的中國畫作品。許多當代畫家以個人獨特的見解來審視社會,挖掘韻律感。吳冠中中國畫作品《周莊》畫面構圖有淺淺的透視感,用高低錯落的“青瓦”打破了這整齊的一排房屋。從線條上講,線條的長短不一,有輕重緩急。在這錯落有致、點線面韻律感十足的畫面中,表現了江南的俊秀。墨色色塊的大小不一、墨色的輕重層次錯落。線條與墨色有張有弛,相互依存,使得畫面的節奏韻律感倍增。韻律感是在創作過程中不可缺少的元素。中國畫中體現的“韻律”感,是作者與作品相輔相成、創造出的統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