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者

文/龔房芳 圖/阿點

“你不要聽風就是雨！”曾祖父對曾孫子說，“要學會聽風，這可是一門學問。小木，我們以自己的職責為榮。”

小木點點頭，小聲申辯：“知道了。可是我并沒有捕風捉影啊。”

“捕風可以，捉影不行！”隔在他們中間的祖父厲聲提醒小木。

曾祖父“咳咳”了兩聲，祖父就不敢說下去了，本來還想插嘴的父親就更不敢吭聲了，他們都知道，曾祖父寵愛小木，寵得不行。

“好了，小木，跟著我，捕風吧。”曾祖父說著，拉著小木甩開了大家，還朝著小木擠擠眼睛。

如同大地上一樣，天空中也長著很多大大小小的樹木，不過是倒著長的，不過是透明的，不過是用來捕風的而不是做家具的，不過是可以到處行走的。

曾祖父是最優秀捕風者，他的絕活沒有被祖父繼承，父親也就沒了這樣的機會，曾祖父常常嘆著氣說：“一代不如一代啊……”到了小木出生時，曾祖父的眼睛閃閃發亮：“這個孩子，一定能重振家業！”

于是，天空中的每個角落都在傳著這樣一個話題：“知道嗎？最東頭的那家，就是往前數第三代捕風王，現在他們家又厲害了啊，聽說有個叫小木的男孩一出世就很了不起……”

從小木很小的時候起，他就知道了很多捕風者的事情，比如整片樹林邊上的家族都是捕風者，最擅長捕捉風向和風力的捕風者，就是捕風王，受到大家的崇拜，曾祖父就這樣被大家崇拜過，現在，希望又落到小木的頭上了。

為了成為優秀的捕風者，小木可沒少吃苦。年紀小明明可以躲在樹林的里面，可為了培養他的能力，曾祖父早早讓他站在最外邊，迎接風、感受風。

風的種類很多，有時吹在身上柔柔的很舒服，有時卻像刀子刮在身上，別提多疼了。面對小木的齜牙咧嘴，曾祖父只是淡淡地說：“不經歷風雨，怎能練出好身板？怎能練出好眼力？”誰能知道，父親和祖父以為的寵愛，其實就是這樣的啊。

小木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他需要通過努力把曾經失去的家族榮耀拼回來。他不怕吃苦，也愿意多學習，可是風的變化無常，讓捕風變得很難，很難。

最近不知道聽誰說的，有風就會有雨，風風雨雨嘛！小木就得意起來，結果連著兩次報錯了風的信息，受到了曾祖父的提醒，讓他不要聽風就是雨。

曾祖父從來不批評他，提醒就是說明已經出現錯誤了。小木慚愧極了，顧不上身邊匆匆飄過的白云給他留了一個棉花糖，只是豎起耳朵來努力捕捉風的訊息。

“小木，吃個棉花糖不會耽誤事的。”白云飄走之前輕聲說。

就是這樣一句話，干擾了小木的聽覺，是的，由于長期使用耳朵來捕風，小木他們的耳朵都特別大，看起來怪怪的，這也成了他們的特征。

小木重新撥一撥耳朵，還吸了吸鼻子，終于嗅到一絲風的氣息。這是小木與別人不同的地方，也是被曾祖父強化了的功能。“能把耳朵和鼻子、眼睛一起用，離捕風王就不遠了。”

風在三千風里之外的天空中，緩緩而來，仿佛在掩飾著自己的行程。小木識破了他的玩笑，悄悄地在曾祖父的手心里寫了“西北”二字，曾祖父點點頭，沒說話，也沒隱藏臉上的欣喜。

小木開始打報告：“風向：西北；風力：二級；風速：十風里。”很快風臺就來了消息：“準確！繼續捕捉采集。”

曾祖父向小木豎起大拇哥，小木眨眨眼，笑了。很快，他收起笑容，繼續觀測。

第二份報告在五分鐘之后發出：“風向：西北；風力：三級；風速：十一風里；預計有中雨。”這份報告沒有給曾祖父看，小木就直接發過去了。

很快風臺就回復了消息：“？”

小木的臉紅了一下，故作鎮靜地收起回復。曾祖父卻看在眼里，伸出手去。小木愣了愣，還是掏出來遞給曾祖父。

“我今天還說你什么來著？聽風就是雨。三級風，怎么可能有中雨？中雨多大你是知道的，你瞧瞧，現在別人連風都感覺不到呢。”曾祖父一向不把表情露出來，但這會兒他的語氣就說明他有些不悅了。

“可是，事情也有不按規律來的時候，風也是這樣。”小木側耳聽了聽，依然堅持自己的判斷。

曾祖父擺擺手，不愿多聽小木的解釋。他伸長耳朵，親自捕捉風訊。“風向：西北；風力：三級；風速：十風里。”這是曾祖父發給風臺的報告。

風臺的回復充滿了鼓勵：“加油，小伙子，非常準確。”曾祖父微笑著看看小木。

小木仍然側著頭，極力地探尋著什么。他一會兒就拿出了新的報告：“風向：西；風力：三級；風速：十一風里；預計有中雨，請提前預告和準備。”

這次，風臺回復了三個紅色的大叉叉。小木憋得臉通紅，曾祖父搖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唉！小木啊！記得工作的時候要專心，不要想著其他的事情。”

小木的臉更紅了，事實上，那朵棉花糖還在他們身邊飄浮，他連看都沒看過，更別說想著去吃了。

曾祖父接著發報告，小木請假要離開一會兒。曾祖父點點頭：“也好，你先去靜一靜，回來就能做出更準確的判斷了。”

小木急忙朝著西邊奔去，在兩千五百風里的地方迎頭遇上了風。“嗨，小男孩，你一定報錯了信息。”風得意地笑了，“其實我準備了一場中雨，要讓你們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不，瞧瞧這個。”小木拿出自己的報告，風叫起來 ：“不可能，你能識破我？”

“是的，但是我現在請求你，就按照你偽裝的樣子來吧，不要中雨了。”小木誠懇地說。

風又叫起來：“憑什么？這可是我精心策劃的，我就是要捉弄一下你們這些捕風者，好不容易就要成功了。”

小木抖抖那份報告：“成功不成功你是知道的，別再鬧了，好不好？”接著他耐心地講了自己的理由：第一，他不想讓沒有任何準備的風臺和人們突然遭受中雨的襲擊，那樣不好；第二，他不想讓曾祖父知道自己老了，已經做不出精準的判斷了，那樣也不好。

“可是第三，這樣做會讓你榮譽盡失，明明你已經猜透了我的陰謀。”風替小木感到不平。

小木笑了：“只要天下太平，我心里不會感覺不平的。”

“好吧，我被你折服了。”風露出真誠的笑容，揮手揮散了正在形成的雨云。

小木回到曾祖父身邊，認真地寫了新的報告，曾祖父捋著胡子滿意地笑了：“你終于清醒了，看來出去轉一圈還是有用的。”

風臺也在回復中肯定了他們的成績：“準確！”

一切相安無事，風來的時候輕輕柔柔，依然是三級風。曾祖父瞇著眼睛看小木，小木笑了，臉又紅了。

有些秘密，永遠不會被當事人知道，就像曾祖父和風臺一直滿意于這次預報。

有些秘密，卻在背后傳開了，所有的風都知道，小木將是新一代的捕風王，那是風家族給予他的夸贊：“他真是個厲害的角兒！”

小木依然每天跟在自信滿滿的曾祖父身后，到處去捕捉風的信息，他也是信心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