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目友人帳》看日本動漫中的妖怪形象

程連佳

（西南大學文學院，重慶 400700）

一、日本動漫中妖怪的分類

日本民間故事眾多，不同的地方都有自己的民間傳說，妖怪形象各異，類型繁多，關于民間故事與妖怪的書籍也種類眾多，在《妖怪大全》[1]中就收錄了近千種妖怪原型，但在動漫創作中自然是作者的想象更勝一籌，這里就暫且把動漫中的妖怪簡單分為三類，以此討論。

（一）純惡型

字面意思解讀即為只有惡念，絲毫沒有善念的妖怪，但這確實很片面。在日本著名畫家鳥山石燕和葛飾北齋的作品中，就有大量純惡型妖怪，例如般若，最早出現在紫式部的《源氏物語》中，光源氏的妻子葵姬懷有了身孕，一日乘牛車出游參加加賀茂祭與光源氏的情人六條妃子發生爭執，之后生靈出竅糾纏葵姬，為了退治怨靈，誦讀般若經、行御修法，然而在葵姬產下一子后，被六條妃子所生靈襲擊暴斃。在日本動漫中，純惡型妖怪性格通常較為單一，一般基于一個簡單利己的理由，對主人公進行阻礙。

在日本漫畫家綠川幸作品《夏目友人帳》第二季第3話“妖怪退治，溫泉之行”中出現的叫做“澄江”的妖怪，用計使主人公夏目把名字歸還之后，原形畢露，一心只想吃人，但最后被曾經受到過夏目幫助的妖怪帶走處置了。不過在綠川幸的作品中，這樣的妖怪是比較少的，且最終大多會被消滅或者封印。在日本電視動漫片《學校怪談》中出現的妖怪中，大部分都是不懷善意的，比如在第2話中出現的“紅紙藍紙妖怪”，是專門出現在廁所中詢問如廁之人要紅紙還是藍紙的妖怪，當然了，不管選哪一個都不會有好下場。

（二）純善型

日本傳統文學中的座敷童子，這類妖怪以人類小孩的形象示人，相傳被它附著的家庭會人丁興旺，富貴平安，這類妖怪形象在治愈動漫中極為常見。在《夏目友人帳》中也出現了大量的此類形象，比如在第一季第2話“露神之祠”中出現的露神，本是過路的妖怪因為人類的信奉而有了小小的牌位，因為信奉者越來越少，直至最后只剩一個人還在參拜，可惜隨著最后一位信奉者的離世，露神因為失去力量而消失，“只要一旦得到愛，一旦付出愛，就再也無法令人忘懷了。”[8]以至于露神寧愿消失也不愿意離開這片得到過愛的土地。愛，一個從古至今，橫貫中西，亙古不滅的話題，治愈動漫的靈魂所在，由此可見人只有在充滿愛與關懷的環境中，才能生活下去。

在第一季第4話“時雨與少女”中，時雨也因為幫助人類的女孩最后讓兩個人都打開心結，得到救贖，幾乎出現在第一季中的都是善良妖怪，因為畢竟《夏目友人帳》是一個治愈類型的動漫，這類完全善良的妖怪形象自然不可或缺，從動漫人物創作角度看，動漫人物大多是扁平型，性格較為單一，但動漫中的“單一性格”與影視劇中常見的“傻白甜”或者“完美瑪麗蘇”還是有區別的。比如在《夏目友人帳》第一季第5話中“心形的車票”中出現的妖怪三都，憨厚老實，反應遲鈍，只能理解別人說話得表面意思，其實對方已經原諒了自己卻渾然不知，遲鈍得可愛，生活中不少這樣的人，有的真的是遲鈍，人們常說的“理工男”“IT狗”就是人們所認為的遲鈍的代表，這里真要為這些工科男和IT人士打抱不平了。不過藝術從來取之生活，高于生活，思考之后的總結，更有味道。

（三）多面型

除了上述兩種極端分類，即我們常說的“圓型人物”，有善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多面型妖怪在日本妖怪文化中并不多見，例如山童，河童等，藏在荒山野嶺的小妖，平日里喜歡惡作劇，且好色，但若是向它們投以食物，又會得到黃金白銀等回報?；^鬼，一種以老年人形象出現在宴會上的妖怪，不能驅遣，否則會招來惡果，若是等它自己吃飽喝足，又會為家庭帶來福報。在日本動漫中為了豐富作品的內涵，多面型妖怪可謂是舉不勝舉，尤其是在動漫作品受眾越來越成人化的當下，將妖怪形象人性化，跳出扁平人物的束縛，使妖怪形象更加生動形象，貼近于人，用妖怪作品中的玄幻，奇幻，神魔題材使人們看到現實生活中不曾關注的人性。

在《夏目友人帳》第二季第13話“妖與人”中出場的妖怪介，以小孩子的形態出現，本是山上的水神，因缺少供奉而封鎖水源等待人類的供奉，但因為人們忘記了這個風俗而下山，想解放封印在古井中的惡鬼增加伙伴。其實介的本性還是善良的，只因太寂寞才進入人間，面對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夏目，誤以為其幫助除妖人傷害自己，魔性大發，顯示出了惡的一面，但最后還是回歸善良，重新回到山上。這類型的妖怪在動漫作品中十分常見，他們大都有著人的多面性，很多其實與人無異，這也是動漫中妖怪形象的一大特點，即人性化。作者將其性格中的一點或多點或大或小，將自己需要的留下，不需要的剔除，“雕刻時光”完成藝術創作。

日本女漫畫家安達渡嘉動漫作品《野良神》中，八百萬神明之一的武神夜斗，也是人性化形象代表，作為一個連神社都沒有的小神明，他單純可愛，靠著打雜賺取著微不足道的五日元酬勞，希望有朝一日能興建屬于自己的神社，平時也有偷懶?；?，見財色起意之嫌，不過嬉笑怒罵，逗樂一回，終是善良純正，不忘初心。不過同時表現出即便是神明也有懶惰，貪婪，好色之欲，與常人別無二致。

最好的作品，應是讓觀眾看到自己，然后反思。在多面型妖怪中，還有很多妖怪的性格有一定的變化，有的從善變惡，有的則從惡變善。變化的過程也是救贖、治愈的過程，猶如人心，人性，很多時候人們并不關心事件發生的原因，而只是關注結果，只看到別人做了什么，卻不關心為何這樣做。于是出現了無數鍵盤俠，網絡小粉紅，人肉，所謂“人言可畏”就是盲目從眾，缺乏獨立思考和探索真相的精神所導致的結果。

二、日本妖怪文化的現狀

縱觀日本的風土民情就不難發現，所有妖怪都跟日本島國的地理環境、歷史文化有關。舉個簡單的例子，日本多水，于是跟水有關的妖怪形象層出不窮，有在水中撈人吃的豆子婆婆，有溺死水中的橋女，有在江河湖泊里戲耍作惡的河童，但隨著全球化的發展，日本妖怪文化逐漸成為一種被商業化的流行文化，商業化的程度決定了它的受眾群體，大致可以分為精英化和世俗化兩類。

日本作為一個資源文化十分匱乏的國家，對妖怪文化這種本國獨有的傳統文化可謂是開發到了極致，大量電影、電視劇、動漫作品以“妖怪文化”作為依托，其中不乏言之有物的優秀作品?！断哪坑讶藥ぁ愤@樣影視作品誕生初衷只是借助“妖怪文化”的外衣，講述一個感人故事，這和任何優秀影視作品的創作初衷沒有任何區別，但清雅的色調，緩慢的故事節奏并不適合現在年輕人越來越快的生活節奏，它的受眾群體依然是有一定文化素養的精英階層，這一點從網絡上不同群體，對《夏目友人帳》這部作品關注點的不同就可以看出。對日本妖怪文化有一定了解，愛好文學作品的觀眾，更多會關注《夏目友人帳》中感人至深的故事。而受教育程度較低的群體更多關注點在于里面主人公的外貌顏值，妖怪的可愛形象等。這也導致日本的妖怪文化無論是本國輸出，還是國際輸出時，精英化的作品越來越少，世俗化的作品層出不窮。

《陰陽師》是2016年由中國網易游戲公司開發的一款手機游戲，游戲劇情以日本平安時代為背景，講述了陰陽師安倍晴明于人鬼交織的陰陽兩界中，探尋自身記憶的故事。游戲一經推出，造成了萬人空巷，全民游玩的盛況。成功的秘訣并不在于安倍晴明的故事，而是游戲中造型可愛帥氣的妖怪形象。例如惡名昭彰，面目可怖的般若，在游戲中被塑造成天真可愛的金發少年。大量玩偶，服裝等文化衍生物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利益的同時也加重了日本妖怪文化的世俗化發展，以妖怪為主角的影視作品也淪落為三流作品，例如《我的狐仙女友》，講述了廢柴少年與美少女形象的萬能狐仙的愛情故事，缺少內涵卻仍有大量對其贊嘆有加的粉絲。

三、結語

本文從妖怪分類中簡單分析了妖怪形象中所包含的人性，妖怪實質上就是人類內心的具象化，用妖怪這一載體將人類內心的各種復雜情感放大，大到可以直觀分析，具體描繪，在各種各樣的形象中看到自己，剖析自己，以及簡單分析了廣受歡迎的妖怪形象的共性，一個是情感變化過程，另外就是溫柔的真善美集合，愛是永恒不變的話題，善良是人類發展永遠不能缺少的品質，二者相輔相成，則引人入勝。最后可以得出一個探析結論，基本上受歡迎的妖怪形象都是被賦予了人性的，以人性為基礎的形象更有吸引力，也是其廣受歡迎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