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對我意味著什么

唐雋菁

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樹寫過一本書——《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么》，這是他第一次只寫自己。作為一名多產作家兼長跑愛好者，村上春樹從1982 年秋開始職業作家生涯之際，就開始長跑。因為他堅信：自己的身體健康才是職業創作生涯的基礎。在長達四分之一個世紀里，日日堅持，跑步早已經和日常吃飯、睡覺、工作一樣，成為他生活中的一種自然習慣。

我的跑齡才短短兩年，而且還是斷斷續續的，就這樣，我也感受到跑步給我帶來實實在在的改變。跑步，對我意味著什么？

跑步=減壓

在同辦公室吳賢老師的帶領下，從2018 年10 月15 日開始，我記錄起工作日志。之前，渾渾噩噩干了20 多年工作，從沒有意識到原來我的一天是這樣度過的。我從日志中隨意選取了一天——

2018 年11 月15 日

第1 節課走訪科學、美術辦公室，逐一了解各位老師的發展短板。

第2 節課走訪英語、體育辦公室，同上。

第3 節課，與吳晶晶、徐芳芳、趙春婷、胡啟夢老師繼續商談優秀黨員事跡推送。

中午，三（5）班值班，組織學生打掃衛生、持續默讀、完成作業。

13：30 至16：00，李鈞老師一（6）班試教、評課。

16：30 至18：00，區教育局西二廳開會。

18：30 趕往徐雅楠老師家串門。

21：30 到家。

寥寥數語，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以前只是覺得忙，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回頭想，好像并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事兒。開始記錄工作日志，我才發現，雖然都是小事，但是都與學生成長有關，都與教師發展有關，都與學校建設有關，因此，這些事都需要做，都必須做，也都值得做。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以前，我是工作一條龍，回家像條蟲。結婚之前，住在父母家，每天下了班，回家第一件事：倒頭就睡。養精蓄銳一小時，這才有了精神，吃過晚飯，投入工作。只要上班，天天如此。那時一旦晚上熬夜，第二天早上必定坐頭班公交車上班，車上人少，我能安心地再睡1 個小時。

成家后，自己得當家過日子了，哪里還能回家就睡？怎么辦？我索性就在學校先忙個八九不離十，再回家。怎么彌補精力？那就是雙休，只要不加班，就是睡，睡得昏天黑地。愛人總是批評我：“這是被動休息，你應該鍛煉身體，這才是主動休息。”我心下想，都累成狗了，還鍛煉？省省吧。

等有了娃，又得變了。每天晚上把娃哄睡著，再爬起來干活。從晚上9 點多，干著干著就到凌晨了。糟糕的是，忙完了，還睡不著。事多的時候，急的時候，通宵達旦也是正常的。

那時我生病特別有規律：若這一周特別忙，到了周末必定生病。好在，周一上班前，燒，基本能退。

真正讓我意識到透支嚴重，是2016 年的那次就醫。沒有任何征兆，突然間我的左腿無法動彈。單是聽描述，醫生立刻就做出診斷：腰椎間盤突出。這怎么可能？面對核磁共振的結果，我啞言了。雖然經過很長一段時間醫治，癥狀緩解了，但只要天陰、稍微受點寒，我的腰椎立刻就有反應。我知道，這是身體在向我發出嚴重警告。再不干預，更大的病痛就會呼嘯而來。

跑步，就是那個時候萬般無奈下的選擇。自打跑步之后，我的腰不再提醒我它的存在了；自打跑步之后，發燒不來找我了，就是感冒也難得一遇；自打跑步之后，我能夠一鼓作氣干到底，不用再中途睡覺了。

慢慢地，我發現跑步不僅能強健身體，它還有一個更大的功效：減壓。

每天都會面對紛繁復雜的事務，稍有懈怠，稍有差池，后果都是不堪設想的。當各種壓力撲面而來的時候，我縱有三頭六臂也會感到壓得喘不過氣來。

怎么辦？

操場上一片漆黑，空無一人，我換上跑鞋，奮力地奔跑。

剛開始，是清空。把所有的煩惱、困惑、壓力全部拋至九霄云外。接著，是滲入。最先滲入的是最難的事，這件事究竟難在哪兒？我們希望得到怎樣的結果？之前我有什么做得不妥，下面可以做些什么？步子向前邁，大腦在運轉。大多數時候，是這種狀態。偶爾還會更進一步，那就是活躍。跑著跑著，思緒先是閃現，繼而涌動，后來就噴薄而出，方法有了，路徑明了。當然，這是可望不可及的，我一點兒都不奢求。

就算活躍沒有出現，也能收獲一身大汗，收獲一身輕松。

煩惱的時候，我去跑步。

困惑的時候，我去跑步。

遇到挫折的時候，我去跑步。

一蹶不振的時候，我還是去跑步。

跑步對我而言，就是一劑良藥，更是減壓妙招。無論多忙、多苦、多累，有它在，我就能每天微笑、快樂、幸福。

跑步=堅毅

以前，我是一個標準的宅女。寧愿在家待著，也不愿游歷祖國的大好河山，連近在咫尺的玄武湖都難得一去。

以前，我挺內向挺自卑。從小到大始終認為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鴨，沒有任何天賦不說，學什么都慢。所以無論到哪兒，我都習慣躲在一個角落，最好別被人注意。

既然選擇了跑步，那么就得出門。于是，玄武湖每周必去，最先熟悉的是玄武門、菱洲、解放門之間的區域，這才發現，沿湖修建了不少景點；接著探索玄武門、火車站、梁洲、櫻洲，這段路從來沒有涉足過，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新鮮的；然后就是解放門、太平門、情侶園了，曾經斷斷續續走過其中的一小部分，連成圈，還是頭一遭，這里的視野最開闊，近處的湖面倒映著紫峰、玄奘塔、明城墻，氣勢恢宏。以前怎么就沒有發現它的美呢？最后是環湖大圈了。現在，玄武湖對我而言，早已刻在心中，任何路線，任何距離，都已爛熟于心。

除了玄武湖，我還跟著團隊山湖跑，俗稱“畫烏龜”。烏龜有“大”“小”之分。“大烏龜”有眼有尾：櫻洲就是“烏龜”的眼睛，整個玄武湖是“烏龜”頭部，太平門附近是脖子，從太平門開始，到環陵路整個紫金山北面是烏龜殼，馬群邊上是尾巴，鐘靈街、明故宮分別是爪子。

至今為止，我一共參加了3 次。1 次畫的小烏龜，1 次中烏龜（缺了眼睛），還有1 次大烏龜。在團隊的帶領下，我終于知道環陵路可以通向中山門，從苜蓿路拐入紫金山一路向前就是中山陵，穿過中山陵就到了靈谷寺，山路一轉，南京體育學院就在眼前……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南京人，原先，我就是一個“路盲”。現在，我可以自豪地帶路了。

我也走到了郊區。棲霞仙林半程馬拉松、江寧春牛首馬拉松賽、六合半程馬拉松賽、高淳國際慢城馬拉松賽，我用奔跑了解這里的地容地貌，感受這里的鄉土文化。

更重要的，我收獲了自信。那個靦腆害羞、不善言辭、內心怯懦的我，開始變了。

2016 年，南京馬拉松半程、六合半程馬拉松，順利完賽；

2017 年，江寧馬拉松半程、句容馬拉松半程、盱眙半程馬拉松、六合半程馬拉松、南京馬拉松全程、高淳馬拉松全程，順利完賽；

2018 年，仙林半程馬拉松、江心洲半程馬拉松、江寧馬拉松全程、南京馬拉松全程，順利完賽；

2019 年，江寧馬拉松全程順利完賽，喜獲“中國馬拉松大眾精英選手”稱號。

跑完21.0975 公里，跑完42.195 公里，我自問：這么難都挺過來了，還有什么做不到？于是，面對困難，我不再選擇卻步；面對坎坷，我不再選擇悲觀；面對失敗，我不再選擇退縮。

不試，怎么知道不行？

不做，怎么知道不好？

就算跌得頭破血流，那又何妨，至少證明此路不通；

就算是此路不通，那又何妨，至少我收獲了教訓，還可以另辟蹊徑；

就算是今天碰得一鼻子灰，那又何妨，還有明天、后天、大后天，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我征服了42.195 公里！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意志，有的是堅毅。

跑步=身教

知女莫若母。

我知道，童年時期培養運動習慣，對人的一生會產生巨大影響。可是，娃娃一點兒都不愛運動，我沒有責怪她，因為這一點隨我。

我能做的，就是鼓勵她、鞭策她、要求她。于是，為了跑步，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的故事。她曾經在跑道上，邊跑邊哭，惹得一旁的老人問：“這是（重音在“是”上）你家孩子？”她曾經故意躲在暗處，等訓練隊快結束，才裝模作樣地跑去（這是前不久，她自個兒說出來的）。她曾經有整整一年的時間，身體各種疼。同事說，可能是生長疼；醫生說，得靜養。好吧，口服、熱敷、冷噴全上了。那一年，體育課上得斷斷續續。

盡管每次我比賽結束，娃都會撲上來翻看完賽包，盡管我每次參賽后，都會把完賽獎牌送給她，盡管我會帶她參加徒步、親子跑活動，但也就是參賽那一天，有點興趣，過了也就過了，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盡管我總是見縫插針，向她介紹運動的諸多好處，可是，娃始終風平浪靜，水波不興：任你吹得天花亂墜，讓我跑，沒門！

把娃帶動起來，我整整花了兩年的時間。進入六年級，我最擔心的就是她的身體。于是，規定“每天必須跑步1 公里”。我一早就出門了，根本無法監督，怎么辦？感謝現在的電子產品，打開手機上的APP，我讓娃帶著跑。這下，她的跑步軌跡、所用時間，一目了然。早晨來不及，我就拜托阿婆，放學接到她后，帶她去操場跑跑。只要動起來，就好。

說是每天，其實做不到。下雨啦，霧霾啦，起晚了……不過，跑，總比不跑強。很快，娃的運動狀態就有了變化。體育朱老師敏銳地捕捉到，表揚了她。這下，她運動的熱情高漲起來，對體育課的態度也發生了180°的扭轉。之前，娃最怕體育老師，因為他的嚴格是出了名的；之前，娃最怕上體育課，因為不想動、不愿動，當然也不會動。現在——“我們體育老師是全校最好的體育老師！”她自豪地說。“50×8，我是我們小組第2 名。”她驕傲地說。

從去年暑假開始，娃愿意和我一起每天到操場，也愿意和我一起跑了。“身體不晃！”“步頻加快！”“沖刺！”……我的諸多要求，娃也能快速反應、照此執行。從1 公里，增加到2 公里、3 公里，她嘴上抗拒，但腳下一點兒也不含糊。說多少，就是多少，一點兒不打折扣。她跑完，就在操場上和小伙伴們玩了。我則繼續刷圈，一圈一圈跑給娃看。

去年“南馬”前夜，我把娃送到了朋友家，拜托他們照顧。聽說，娃跟他們抱怨：“他們倆誰都不留下，不陪我跑。”剛開始，聽朋友轉述我都不相信。這話是我那像樹懶一樣的娃兒說的？直到有一天，她向我提出抗議：“你們倆應該留一個下來，陪我跑南馬5 公里親子跑。”

現在，每天跑步已經不再是我的要求，而是娃的習慣了。不跑一跑，她就覺得難受，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當然，被我影響的還有我的學生們。

執教《堅持，才會有收獲》，當我把自己榮獲的獎牌掛在學生身上時，當屏幕上出現我的參賽照片時，孩子們在驚嘆不已的同時，更深切感受到：原來，老師也在堅持呀！下班后，我繞著學校操場刷圈的時候，正在玩耍的孩子們都會遠遠近近地與我打招呼，運動的勁兒更足了；一早到操場晨跑，從剛開始孤獨一人，到現在，會與一些正在求學、已經畢業的孩子不期而遇，一起跑跑，順帶聊聊，以這樣的方式開啟美好的一天，心情多么舒暢。

村上春樹先生在《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么》一書中寫道：“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往往是通過效率甚低的營生方式方才獲得。即便這是虛妄的行為，也絕不是愚蠢的行為。我如此認為，作為實在感受，作為經驗法則。”

跑步，算是效率甚低的營生方式吧，但有生之年，我還是愿意跑下去。

生命不息，奔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