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并展示
——一個小學老師的攝影生活

華 萍

20 世紀上半葉，一位穿著獨特條紋連衣裙的女孩對歐洲和美國的旅游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位女孩是1910 年柯達公司的彩色海報“帶著柯達一起走”中的女主。“沒有柯達的假期是虛度光明。”這是當時許多旅行者的真實寫照。如今柯達公司已經不復存在，但是攝影對人們生活的影響卻是日益深遠。隨著科技的發展，今天的人們能夠更輕松地掌握攝影技術，尤其是手機攝影的普及，使人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擁有自己的攝影集。攝影也融入了我——一個小學老師的生活。

看見，并享受快樂

攝影最早進入我的生活，是因為我的女兒。20 多年前，手機攝影還沒有今天這般普及。從初出母體的啼哭毛孩，到蹣跚學步的蓬頭稚子，到十歲生日會上虔誠許愿的馬尾俏妞……一部尼康卡片機捕捉了丫頭成長中的各種瞬間，忠實地記錄著丫頭的童年生活，滿足了一個年輕媽媽的母愛表達。再后來手機的攝影功能日益強大，隨機隨拍，定格下一張張成長畫面，或安靜閱讀，或激動蹦跳，或痛哭流涕，或故作深沉……一張照片一個故事，偶爾一家人一起回味老照片，倍感時光匆匆，一晃丫頭就長大了。用簡單便攜的手機記錄成長，和最愛的人分享成長，小小的手機傳遞著深深的愛。

我是一名小學老師。工作30 多年，教語文、當班主任、做校長，每一天接觸最多的是孩子，最親最近的人自然也是孩子。攝影讓我能夠更加留意教育細節，在平淡瑣碎的教育生活中，發現孩童身上一樣的真，與生俱來的善，各不相同的美，尋找到許多為人師的樂趣。如果讓我拍一部《校園十二時辰》，一定也能引發同行們的共鳴。晨起，正值我在校門口護導，有的孩子撒著嬌乞求爺爺奶奶多送幾步，有的孩子一臉朦朧睡意被爸爸媽媽推進校園，有的孩子蹦跳著牽小伙伴的手一起走進校園……手機隨拍各種憨態可掬的孩童，無論是我的女兒還是我的學生，他們都是奇妙的拍攝對象，他們以兒童的視角看世界，用兒童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愛與情感，他們何嘗不是我的老師呢？

寒暑假大約是教師最期待的福利了，我們也會像孩子一樣盼望假期的到來。無論是一個人說走就走的旅行，還是三五好友結伴同行，放空自己，背上行囊，走進大自然，去到天涯海角，打開世界之窗。攝影是旅行的最佳紀念品，它裝載了旅途中極具個性的、美好的、特別的各種遇見，相機或是手機里的照片，總是令人回味無窮。去年暑假，我們十多位老師組團去西藏自駕游。神往拉薩，赴一場與珠峰大本營的約會，邂逅美得令人窒息的羊卓雍措湖，觸摸乃欽康桑峰的雪山冰川，聆聽江孜古堡的悲壯滄桑，在中國最美景觀大道318 國道上追逐日喀則的藍天白云……攝影成為我們“朝圣西藏”的最好方式。虔誠的藏民、昂立的布達拉宮、飛舞的經幡……當我們拿起手機、端起相機成為攝影師，神秘的西藏變得那么可敬可近！光線、色彩、質感，照片已然像“護照”一樣，帶著我們的眼睛遠赴圣地。

看見，并感受驚訝

留住特殊時刻。曾經參加過一個學生的婚禮，婚禮上播放了一個短片，回顧了這對新人的相戀歷程，短片中出現了新郎新娘孩童時期、青春期的一些重要時刻的照片，溫馨而美好，感動了現場一眾觀禮人，親友們一致感慨新郎新娘的父母太有心，為孩子留下了珍貴的成長印記。作為新郎的小學班主任，我卻滋生了些許內疚感，這對新人的成長照片不少，獨缺校園生活的留影。人生里有很多重要時刻，出生、過生日、結婚……這些都是應該留在成長史上的故事。入學、入隊、畢業……校園生活里也有孩子們很多的人生第一次，家長不可能雇用專業攝影師跟蹤拍照，確有遺憾。于是拿起手機，為孩子們留住一些特殊時刻，成為我班主任工作中的一大樂趣。每學期初拍一張班級大合影，重大活動集體留影、個性抓拍必不可少，一個大循環六年下來就是一本成長影集。第一次戴上紅領巾，小搗蛋濤濤興奮得手舞足蹈；第一次做升旗手，小班長晶晶緊張到走路同手同腳；第一次獲得長繩比賽年級第一，全班同學喜極而泣……夜晚，我把這些隨拍照片發到班級QQ 群，常會引發家長們的感嘆：不知不覺中怎么孩子又長大了呢！我只是個普通的攝影愛好者，不能像專業攝影師那樣拍出高水平的照片，但也很是樂意為孩子們留住精彩瞬間，留住特殊時刻，讓成長看得見。

見證自然奇跡。作為一名小學語文老師，我會給孩子們布置一項固定的寒暑假作業———跟著課本去旅行。我希望孩子們能走進大自然、走向社會、走向世界，從無字的書中收獲不一樣的閱讀體驗。要求學生做到，當老師的自然得身體力行。很多人是因為旅游才開始攝影，我也不例外，感謝智能手機，讓我的旅行生活更輕松有趣，讓我一次又一次見證自然奇觀，讓我和學生之間迸發出無數的認知共鳴。在教葉圣陶先生的《記金華的雙龍洞》這篇課文前，我特意去了一趟金華游了一次雙龍洞。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由衷贊嘆葉先生文字的精妙，領略到文章中描述的那份奇妙。用手機見證奇跡，用照片再現奇觀，親身的體驗，親攝的圖像，課堂上的我帶著學生一起身臨其境暢游雙龍洞。事先了解的奇跡得以驗證，意外出現的更覺驚喜，我也試圖在攝影中見證奇跡，留住驚喜，用照片和我的孩子們一起分享樂趣。

激發自我潛能。威尼斯是一座上鏡的旅游城市，每一個走進那里的攝影愛好者都會帶回一本影集。可是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放100 個攝影師在一間房中，會得到100 張不同的照片。攝影就是讓自己的獨特世界觀，變成可以分享出去的照片。手機隨拍很容易，可是如何讓自己分享的角度更獨特？如何讓自己的構圖更有創意？如何讓自己的表達更精準？如何拍出每一個學生的可愛之處？如何把手機里的攝影軟件作用發揮到極致？如何讓攝影成為我的教師職業生活的助攻神器？攝影中，永遠都有新的東西要學，當我拿起手機指向自認為精彩的畫面點擊按鍵，新的挑戰不請自來，不斷地激發著藝術潛能和教育潛能。宏、莉、璇、盈、波，我們幾個老師常結伴同游，一起探討攝影藝術，還互為模特，只為拍攝出更有意思的照片，我們打趣這是特別的校本研究。攝影是一門已經走進人們日常生活的藝術載體，攝影更是一種藝術化的教師專業生活。教育生活給我帶來獨特的攝影視角，我最喜愛的攝影對象是我的學生和他們的兒童世界。如果我的學生能從老師的作品中發現不一樣的自己、激發親近自然的熱情、找到認知世界的視窗，這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成就感呢。

看見，并學會領悟

攝影的好處不言自明。攝影具有在一個精準時刻記錄真實場景的能力，是一種確認經歷的方式。旅行者愛用照片證明自己去過某地，用攝影記錄旅行時光的平安、美好。在拍攝時我們留意細節、環境或其他當下的事情，而不會總是在想過去的事情，或是考慮將來如何，專注于現在。當觀看一張照片時，我們會對那些曾經存在的事物感懷唏噓，攝影自然而然地將經歷轉換成一個深刻的感悟：活在當下，如此美好！人生，是一個漫長的旅程。成長，是一種快樂的修行。一年，兩年，三年，至多六年，和孩子們一起經歷小學成長旅程，于小學老師來說，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拿起相機，打開手機，記錄童年，見證成長，我們何樂而不為呢？

拍人物，拍風景，被攝影師拍攝，自己樂當攝影師，攝影活動是一種慰藉心靈的活動。煩瑣細碎的教師生活并不都是那么愉悅，恨鐵不成鋼的擔憂，付出得不到回報的失落，家校溝通不暢的苦惱，也常讓我們懷疑人生。幸好教師有寒暑假，旅行讓我們日益加劇的迷惘情緒得以釋放。還好我們喜歡攝影——隨拍，純粹而好玩；擺拍，文藝而時尚；抓拍，驚險而刺激……在攝影的專注中，職業焦慮和生活壓力被拋到九霄云外，一個人的旅行因攝影而更豐富，團隊的旅行因攝影而引發更多樂趣。攝影，儼然也是一種友好的工作模式。批改作業時常會滋生教而不會的困頓，好吧，放下紅筆，打開手機翻看班級相冊，大眼睛姑娘、拖鼻涕的男生，每一個孩子都有可愛之處。教學論文遇到瓶頸寫不下去了，不如擲之一旁，拿起手機拍拍案頭的小盆栽，拍拍學生的優秀作業，拍著拍著靈感來了。攝影可以治愈人心，誰說不是呢？

工作，生活，旅行，在不同的場域，攝影給我帶來不一樣的體驗。輕巧便攜、功能齊全的手機讓攝影融入我們的日常，如影隨形。拍孩童，拍校園，拍成長，我樂此不疲。攝影讓我時常自我審視。我是兒童，愿自己永葆童心；兒童是我，像孩子那樣體驗童趣；兒童是兒童，童年的樣子怎么看都可愛；我是我，一個熱愛攝影的小學老師。我的攝影興趣、攝影感受、攝影作品，傳遞著我的價值觀、世界觀、教育觀，向我的孩子們傳遞著滿滿的成長正能量。

每個人愛上攝影的理由各不相同。20 世紀30 年代，亨利·盧斯創辦了《生活》，這是當時訂閱量最大的圖片雜志，這本雜志的宗旨定義為：“看見，并去展示——看見并享受快樂,看見并感受驚訝,看見并學會領悟。”哈哈，我跟亨利·盧斯還真有一種跨越時空的心靈交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