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安白
90年代末,孔祥清到德國亞琛科技大學讀博士。當時,他自認為是一名擅長手術的“工匠”,不過,初來乍到,他卻沒有資格獨立手術。因為當時在德國,介入手術一般由兩個醫生同臺完成,平時,孔祥清總是作為助手和德國醫生同臺手術。
2001年的一天,帶領孔祥清的德國醫生因為有急事無法趕到醫院為患者做手術,他打電話給孔祥清說:“孔,你先做吧,我事情處理完馬上過來。”
那是一臺室間隔缺損介入手術,通常需要四個小時,孔祥清在一個半小時內就將手術順利完成了。幾十分鐘后,德國醫生趕到,看到坐在手術室外的孔祥清很生氣,“你坐在這干什么?”“手術做完了。”孔祥清告訴他。
中午交接班時,德國醫生帶著孔祥清向院長匯報了此事,院長詳細了解手術的經過后對孔祥清說:“在我們看來,一個人獨立完成介入手術是不可能的,但檢查了你手術的所有影像資料,你確實做到了。原本明天的一臺手術,提到今天下午兩點做,你準備下,就你一個人做,我們倆會看著你做的。”
下午兩點,手術準時開始,現場共有五名德國醫生觀看孔祥清獨自手術。準確、精細、穩妥,介入導管在孔祥清雙手的支配下在病人的血管、心臟里行走著,游刃有余,一臺一人操作的介入手術,僅用一個小時就干凈利索地完成了,令在場的五個人嘆服不已。
這場“考試”之后,孔祥清獲得了一連串特許,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對手術的態度,“以前都是做完手術才會問我有什么意見,這分明是在考我,后來術前就會征求我意見,不一致時他們會聽從我的建議。”
孔祥清并沒有因飆升的地位而沾沾自喜,而除了當好醫生,他也沒有放棄留學德國的初衷——專心科研。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在技術、理論、創新方面有很大的短板,他要利用在德國讀博士的機會,把這個短板補上。
2015年1月9日,江蘇省人民醫院心血管內科主任孔祥清主持完成的“室間隔缺損介入治療新器械新技術及其臨床應用”項目獲2014年度國家技術發明二等獎,該獎項也是江蘇省醫療衛生組唯一榮獲的此類獎項。這一里程碑式的獎項,進一步奠定了孔祥清科學家的地位。
“如今,我們的這項技術已覆蓋了56個國家,就是歐美發達國家也用的是我們的器械。”說起這項發明,孔祥清臉上洋溢著由衷的自豪。
當年,他婉拒了德國教授的邀請,義無反顧地回到國內,回國后就萌動了要自己發明創造的想法。正好,2003年的時候,有一家企業的工程師帶著一副草圖找到孔祥清,這一在他看來不符合要求的圖紙,被他全部推倒重來,他親自畫了封堵器的草圖交給工程師,從此走上了室間隔缺損介入治療新器械的發明之路,并帶領著“室間隔缺損介入治療新器械新技術及其臨床應用”這個項目走向了世界。孔祥清高興地說:“這是一項完全由中國掌握的技術,這種情況在心內科領域是唯一的,在醫療領域也不常見,在這項技術上,國外落后我們10年!”
孔祥清心中的喜悅,不僅僅是因為這項技術簡單地解決了某一個疾病,而是發明了這項技術和產品后,能讓更多的患者從這項新的技術中獲益,也為國爭了光。
當然,孔祥清始終沒有忘記自己醫生的本職,“行醫近30年,我沒有發生一起醫療糾紛。”面對當下紛亂的醫療市場,孔祥清不免感嘆。
在孔祥清看來,醫患矛盾是個“畸胎”,醫患之間本該聯手共同對抗疾病,但現在卻是醫患雙方站到了對立面,這80%是溝通問題,“年輕醫生不擅長溝通,高等醫學教育在這方面的缺失,使得教出來的學生不懂溝通。實際上,醫生應該是‘藝術家’,既要懂技術,又要會與人打交道。”
多年前,孔祥清曾接診一位18歲的年輕女孩,在找到他之前,女孩已經看過4家醫院了,每家醫院的醫生都明確告訴她:“你心臟有問題!”這把女孩和她的家人嚇壞了,整天帶著她四處奔波求醫,各種藥吃了一大袋,卻并不見效。
孔祥清看了她的檢查結果后,拍著胸脯告訴她:“你沒事,小問題,放心好了!回家該干嘛干嘛,藥也不用吃了。”女孩聽到這個結果后,再三問他,是不是真的不用吃藥了。“不用吃,出了問題找我!”孔祥清斬釘截鐵地答復讓女孩如釋重負。到現在,孔祥清仍然記得女孩當時仿佛石頭落地般的神情。
“她患的是室性早搏,有點小癥狀,這種病與焦慮、緊張也有很大關系,如果我還說她有問題,女孩這輩子就完了。”
“這時,需要我們醫生有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