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校園欺凌事件出現,大家首先想到“責任人”,從學校領導、班主任到任課教師,人人自危。人不是問題,問題才是問題。敘事療法強調把人和問題分開,相信總有不被問題影響的部分,這些就是“支線故事”。心理健康教師應放下單一的衡量標準,協助學生將自我認同與問題分開。這并非弱化責任,而是讓學生看見自己的希望,再帶著力量處理當下的問題,幫助學生更好地從校園欺凌中成長。
支線故事可能是存在于過去、現在或者未來的某個特殊事件,應通過對話一步步豐富,直至發展出全新的支線故事,并從中看見一個新的自己,形成積極的自我認同。要讓學生對自己負責,成為解決自己問題的專家,而不是帶著“欺凌”“被欺凌”這樣單一的故事生活。
隨著學習壓力的增大,分數成為唯一的判斷標準,這會讓校園欺凌不斷加劇。同時,“從眾效應”會給校園中公認的弱者帶來更大壓力,容易導致持續不斷的欺凌或騷擾。如畢業考試前,有學生說起全班的“快樂”事件,是班里某位同學的考試分數是個位數,全班哄堂大笑。被嘲笑的學生受到了很大傷害,失敗的自我認同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深入、內化,進而影響其生活質量。
當人們把校園欺凌的當事人分成強者與弱者,催化的情緒是憎惡與同情,處理方式就會變成懲罰與保護。然而對于學生的未來而言,懲罰與保護真的就是最好的方式嗎?以暴制暴的懲罰,會不會催生更多仇恨?同情弱者的保護,會不會增加其無力感?面對校園欺凌,若只看癥狀,會忽略學生生命中其他美好的故事,給這些學生貼上負面標簽。教師應看見學生的天賦與獨特,幫助他們獲得尊嚴與力量。
曾經欺凌或被欺凌的學生,后來怎么樣了?每次校園暴力與欺凌事件一公布,都會伴隨著痛恨并喊打的聲音,但是極少有對這些學生的跟蹤報道。有資料表明,對于成長中的學生而言,13歲男孩的性別歧視以及對女同學的騷擾,可能導致其在15年后的婚姻關系中出現控制、暴力等行為;13歲女生和異性同學良性互動的支線故事,是其成人期發展敬重、平等關系模式的基礎。
擁有成功的故事,人們可能更加成功;擁有失敗的故事,可能會導向更多失敗。犯了錯誤的學生既需要嚴厲的“當頭一棒”,也需要用積極的故事塑造他們的未來生活。對于校園欺凌的雙方學生而言,帶著充滿希望的故事長大尤為重要。因此,打開僵化的思路,理清問題的脈絡,發展學生的支線故事,是應對校園欺凌的有效方法。
校園欺凌發生后,如果雙方家長無序介入,可能會造成混亂的局面。我們應把人和問題分開,先不急于處理問題,而是看問題對人的影響,并期待當事人通過欺凌事件獲得成長。這個角度也是家長愿意接受并配合的。
成立以校長為中心,心理健康教師為主導,班主任、任課教師參與的危機干預小組,將行政處罰與心理輔導相結合,軟硬兼施。校長約談校園欺凌的當事人和家長,依據學校相關規則,告知最嚴厲的懲罰處分,如果學生在心理輔導期間做得不好,可以隨時下發處分。班主任和任課教師則要保證學生心理輔導的時間,讓心理健康教師更好地開展工作。
督導對于科學專業的心理輔導而言意義重大,尤其是同一理論體系下的督導,更有其實際意義。學校可借助網絡,或得到外校心理健康教師的支持,構建學校心理健康教師網絡小組,實現跨校、跨區域的同輩督導。
心理健康教師可能遇到和自己三觀相悖的欺凌者,也可能遇到值得同情的被欺凌者,自我定位與自我關照尤為重要。心理健康教師應站在去專家化、中立的立場,放空自己的判斷與預設,帶著謙卑與好奇去貼近學生,這才是開啟支線故事的基礎。
敘事療法的關鍵是“態度”和“語言”,深信沒有絕對的真理,注重透過精致的問話,探索被忽略的特殊意義事件。下文將呈現校園欺凌事件發生后,對雙方學生進行心理輔導的關鍵步驟,回答“怎么做”與“做什么”的問題。
輔導被欺凌者時,心理健康教師應深信他不是只有“無能”這一個故事。請教師和家長配合,關愛之余謹慎使用“同情”,否則會弱化學生的自我力量,內化受欺凌的行為,使他們感到內疚、恐懼、自責。可以試著從學生熱愛的事情入手,并通過訴說讓這些好故事多維度擴展,將力量遷移到當下的生活中。可設計提問:你最擅長的事情是什么?從中你看見一個怎樣的自己?過去以及未來,誰會希望看見這樣的你?當這個學生更有力量脫離受害者角色時,就會朝積極的方向發展。
敘事療法并不直接談論欺凌問題,而是通過重新命名,如用“黑色事件”“那件事”來代替,通過外化幫助學生遠離問題,看清楚自己的故事。輔導進入核心階段,當被欺凌的學生愿意直面問題時,可以設計問題:在被欺負的過程中,你是怎么照顧自己的?從中發現學生“一直在努力”的細節,如從“有時大聲叫以及用拳腳反抗”,到后來得到同學的支持,主動求助老師,把這些有力量的特殊意義事件串起來,可以看到該學生樂觀、勇敢的支線故事。隨后通過聯結重要他人,多方見證這一支線故事,完成自我故事的重寫。
1.尋找支線故事,外化“限制欺凌”的因素。
這是心理輔導的難點,需要謹慎、清楚考量各種因素,不能把實施欺凌的成因及借口正常化。如欺凌者說“班上同學都欺負他”,這是把環境影響絕對化了,此時可以將問題設計成:至少還有很多同學沒有這樣做,是什么讓你沒能管住自己?這樣的問話不是指責,而是陪學生看清楚自己。
2.命名問題,讓學生負起責任。
如把欺凌命名為“和別人一起做無意義的事情”,隨后加以外化,將命名的問題與個人分開。這有助于學生挽回顏面,站在一個新的視角看待自己,為其下一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打下基礎。
3.看見支線故事,用渴望的改變引發希望感。
詢問“需要改變的成因”會使問題情境變得困難而復雜,應使用促發改變的問話,如:你期待自己是什么樣的?這是為了讓欺凌者承諾以更加尊重、負責的方式行動,并在生活中進行重大改變,而不只是將改變的責任寄希望于“善良的意圖”。
4.發展做實支線故事,穿梭在行動和意義中。
陪伴學生制訂謹慎、詳細、可行的行動計劃,如:你如何向老師、朋友證明你不再欺負別人?誰會相信你能做到?仔細探索來訪者對以上問題的回應,在學生將想法落實為行動的過程中,引出學生的重要他人。支線故事最初看起來細微,只是一些無足輕重的改變,但通常是建構重大變化的第一步。
5.有價值的道歉,成為未來“向善”的基礎。
邀請學生為過去的欺凌行為道歉,承認錯誤、承諾改變,這樣的宣告是很有價值的,將成為不同關系發展的轉折點。整個輔導過程沒有質問,只是貼近興趣尋找支線故事的力量,通過這件事情的處理讓學生獲得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