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飯桌”的警察

劉際璇

1980年，任飛出生在山西太原，他從小便對警察這個職業情有獨鐘。陰差陽錯的是，大學期間任飛學了臨床醫學。然而，他始終沒有放下心中的“警察夢”。當他聽老師說刑事技術人員是如何運用毒物分析偵破疑難案件時，便毅然報考了法醫學院毒物分析專業的研究生，決心當一名科技神探。2009年，從山西醫科大學法醫學院毒物分析專業研究生畢業的任飛，如愿成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刑警。

2010年，任飛接到了一個“魚塘投毒案”。在這個案子里，農藥檢測一直是理化檢驗的痛點，檢測率只有15%。無奈，任飛只能認定魚塘沒有被投毒。“一夜之間魚塘的魚全死了，你們怎么能檢測不出來？！”面對養殖戶的失望和不解，任飛決定把魚塘投毒定為自己第一個實驗課題。

任飛通過養魚、給魚投毒、檢測、記錄、摸索規律、總結，終于研發出一套利用液質聯用儀檢測魚塘投毒的方法，將魚塘檢測率從15%提升到了80%，獲得了全國有機質譜會議的高度認可。然而，在2010年查封一家涉嫌販賣地溝油的糧油店時，眼前的一幕徹底改變了任飛的從警軌跡。在事發現場，任飛看到臭氣熏天的地溝油成噸成噸地從儲油罐中流出，強烈的畫面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任飛知道，地溝油中黃曲霉素的毒性是砒霜的58倍，自己一定要“揪”出地溝油，守護飯桌的安全！

和地溝油“結下梁子”之后，任飛像著了魔一樣，滿腦子只有地溝油。他知道地溝油的檢測是一個世界難題，因為有的地溝油經過高溫、蒸餾、土吸、水洗等“先進”步驟的處理后，不僅從感官上無法區分，甚至可以達到國家食用植物油衛生標準規定的9項檢驗指標。也正是因為無法準確檢測，缺乏定性依據，地溝油堂而皇之地上了百姓的餐桌。

怎么才能找到檢測地溝油的方法呢？任飛開始“死磕”，他白天正常工作，晚上留在實驗室，他嘗試基因檢測、含鹽量檢測、膽固醇檢測……但苦戰了無數個日夜，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任飛一次次懷疑自己，一次次想要放棄，可當第二天睜開眼，看到重新升起的太陽時，他又燃起了希望。

為了攻克這個難題，任飛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實驗室。因為長時間接觸有毒試劑，任飛喉嚨干疼，有時憋得喘不過氣來，整晚難以入睡。為了“揪”出地溝油，他參與審訊生產地溝油的犯罪嫌疑人，了解生產地溝油的過程，甚至向犯罪嫌疑人“取經”，學習煉制地溝油的“工藝”。

2012年的一天，任飛和朋友去吃火鍋。飯桌上，朋友指著一鍋漂著辣椒、茴香、大蒜、花椒的湯料，開玩笑地問他這是不是地溝油。任飛苦笑著夾了一塊肉塞進嘴里。突然，他叫了起來：“好麻！”原來，他不小心吃了一串綠藤椒。不過，這一麻卻激發了他的靈感：地溝油主要來自火鍋、麻辣燙等“重口味”的餐廚廢棄用油，如果從油中檢測出調味品，不就能“揪”出地溝油了嗎？

茅塞頓開的任飛確定了新的實驗研究方向。他在實驗室用辣椒、茴香、大蒜等調料又進行了上千次的實驗，終于在十幾種調料中，鎖定了一種名為“辣椒堿”的成分。原來，在這些各具特色的成分中，唯獨辣椒堿對地溝油情有獨鐘，無論不法分子如何對地溝油進行水洗、土吸、真空、高溫，都難以將它們分離。也就是說，一滴辣椒堿物質就算滴入一個大型游泳池，也能一檢便知。辣椒堿，就是地溝油無法擺脫的身份信息。

經過反復驗證，任飛研發的液質聯用儀檢測地溝油的辦法終于成功了。2017年，在全國281個科研院所和個人提交的315項地溝油檢測方法中，任飛的辣椒堿檢測法以誤檢率為零，檢出率達80%以上脫穎而出，被確定為地溝油的4種檢測方法之一，通過了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的驗證。該研究成果還被專業權威期刊《色譜》雜志發表，為多起地溝油煉制食用油案件的偵破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任飛也因此榮獲全國公安機關改革創新大賽金獎，并榮立個人一等功。

然而，來不及驕傲的任飛又因為老百姓的一句“檢測辦法好是好，可是用不起”而踏上了地溝油檢測的“群眾化”之路。一天，他在用試紙做尿檢時突然“腦洞”大開：檢測尿液可以用試紙，檢測辣椒堿為什么不可以？

在任飛的不斷創新下，地溝油檢測從借助大型儀器的第一代，一步步升級至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終于變身為一張寬2厘米、長7厘米的試紙條。打開紙盒，取出里面的一次性試管，在待檢測的油中取出7毫升，滴到試紙條上，等待一分鐘。“一條紅線是地溝油，兩條紅線是正常油。”一枚小小的試紙，用一分鐘就能讓地溝油顯出原形。

警察，可以手持鋼槍，沖鋒陷陣去破案;警察，也可以身穿白大褂，用試管當武器抓捕罪犯;警察，更可以為了百姓的安危“守護飯桌”。而任飛就是那個“守護飯桌”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