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奇妙的染君女王

蘇纏綿

病房里死一般地寂靜，方澤一雙眼宛如利刃切割著雷染君的身體，控訴著她的無情與惡毒。

姜祈不動聲色地錯身擋在兩個人之間，對方澤道：“你去幫我拿化驗單吧。”方澤又狠狠剜了雷染君一眼，才依言離開。雷染君低著頭，心如刀割。

“你到底想干什么？”還是姜祈先開口。她的聲音細如蚊蠅：“我來……看看你傷得怎樣。”

“哦？那學姐看見我能下床能說話，是不是很失望？”他嘲諷的語氣刺痛了她的心，可她無法出口反駁。

“我受傷是拜你所賜，不經歷這件事，還不知道你有這么討厭我。”雷染君無聲地動了動唇，想解釋，卻無從開口。他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在天臺救了她，他也不會跟電光的人結怨；她還對他可能遭遇的危險視而不見。他會受傷，就是被她害的。

“學姐啊，就是只白眼狼。”

對于姜祈的評價，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不知，她的默認點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原本我以為，我們好歹有過鄰居的情誼，在一所學校能有所照應。現在看來——”他深吸一口氣，凌厲道，“我真寧愿從來就沒認識過你。”姜祈皺著眉，他的神情里充滿了對她的厭惡。

“對不起。”雷染君只能如此回應。姜祈不耐煩道：“如果你是來道歉的，大可不必。”

“我……希望能幫上什么忙。”姜祈像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冷笑兩聲：“你唯一能幫我的忙，就是從我眼前消失。”

病房再次安靜下來，四周涌動著難熬的空氣。

雷染君抬起頭，拼了命地擠出一個自以為自然的微笑，卻不知道她的笑比哭更難看。

“打擾了。”

雷染君對姜祈深鞠一躬，跟著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離開了醫院。身后的姜祈，眼中怒意更甚。

姜祈休養了近一個月才重新回到學校，而肇事的一干人只是被教務處叫去訓了話，事情便不了了之。

好在經過此事，電光的人也不再找驚雷的麻煩，學校漸漸恢復秩序，達成一種新的平衡。

雷染君的學習和生活也回到了之前的軌道，她再也沒有在學校內碰見過姜祈。直到她聽說，姜祈要退出先前報名參加的全國高中生數學競賽。

這個消息傳到雷染君耳朵里時正值期末數學考試前一刻，原本準備充分的她卻在考試過程中神游發呆。他竟然退出了比賽……

雷染君認為，姜祈退出競賽的根本原因一定是因為他受傷的手。肌腱斷裂恢復的過程極其漫長，短時間內他或許連彎曲手指都很困難，又如何能提筆答題？姜祈這段時間常常領著驚雷的人逃晚自習，這是在自暴自棄。而他會變成這樣跟她著有莫大的關系，她實在無法放任不管。

奇怪吧？以前他靠近，她一次次地冷漠以對；而現在，他再也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哪怕一次，她卻離奇地拾回了對他的使命感。

就像小時候，她的責任就是逗那個不茍言笑的鄰居弟弟開心。

雷染君從出生起就住在那個小區，打小就被譽為孩子中的大姐大，組織和照顧著小區里其他的弟弟妹妹們。

姜祈是在她小學六年級時搬來的。當時聽媽媽說，樓下阿姨獨自賺錢撫養兒子很不容易，晚上經常需要加班，讓她放學后多帶著姜祈一起玩。

她堅定執行媽媽的要求，第二天放學后就帶著一隊小孩子浩浩蕩蕩來到姜祈家門口，敲響房門，然后揚著笑臉等待有人開門。

過了很久，門都沒有動靜。按說這個時間早就放學了啊！

小染君并不氣餒，又乒乒乓乓敲了好久，還扯著嗓子喊道：“姜祈弟弟，開門啊！”

這一次，門上終于傳來聲響，緩緩隙開一條縫，露出一張白白凈凈的小男孩的臉。

“你誰呀？”小男孩戒備道。

“你是姜祈弟弟嗎？我是住在樓上的姐姐，叫雷染君。我們一起去玩啊！”

姜祈露出“你有病吧”的眼神。

雷染君感受到他的拒絕，幼小的心靈有一絲受挫。但很快，她又綻開大大的笑臉：“反正你也是一個人，不如——”

小姜祈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生氣地打斷她：“我是不是一個人，關你什么事？”“砰”的一聲閉上了家門。雷染君愣住了，她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啊……

身后其他小朋友弱弱問道：“染君姐姐，我們還去玩嗎？”

“呃，你們先去。”

雷染君一個人在姜祈家門口徘徊良久，思索再三，終于得出他情緒差的原因——他一個人在家，一定還沒吃飯。熱心腸的小染君連忙回自己家拿了一份飯菜，又急匆匆地折回姜祈家門口。

姜祈開門：“你又來干什么？”

她舉起手中的盤子，眼里暖光閃閃，期待他的回應。男孩一怔，目光落在她身上，滿眼的費解。

“你餓了吧？我媽媽手藝很好的。”姜祈的目光恢復冷漠，冷冷道：“誰稀罕你們家的剩菜？”

“砰”。再一次，她被他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雷染君愣了，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拒絕得如此徹底。

之后一連七天，她都堅持不斷地給他送晚飯，而他根本不開門，她也只好把飯菜放在門外。當然，去回收盤子時會發現，他根本一動也沒動過。第八天，雷染君照舊去送飯，她敲了敲門，門居然打開了。

姜祈的表情似乎有些惱火，但雷染君全不在意，滿心都沉浸在他打開門的喜悅中，彎腰把盤子重新捧回手中。

“你以為是在給監獄送牢飯嗎？白癡。”他伸手一推，雷染君端盤的手沒拿穩，盤子摔在地上應聲而碎，一地的狼狽。

“啊……”她下意識地蹲下去撿，在聽到姜祈說“別碰”時，她的手已經抓到破碎的陶瓷邊緣，手指被割開了一條口。

殷紅的血珠滲出，雷染君正想放到嘴里去吸，卻被一道力一把拽了起來，又跌跌撞撞地被拽進屋內的衛生間。姜祈打開水龍頭，拉著她的手小心地沖洗傷口。

“怎么樣，沒事吧？”

本來剛才沒覺得有什么，這會兒看見姜祈關心自己，反而開始覺得委屈，連眼圈都紅了。

“喂喂喂，你別哭啊，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姜祈無奈答道：“不是。”

雷染君撇著嘴：“那你為什么不吃？”

“我媽早上就會把我的晚飯做好。不需要。”

“都是一個小區的鄰居，為什么不和我們一起玩？”

“我不愛玩那些弱智游戲。”

“你喜歡什么？我陪你玩啊！”

姜祈“嘁”了一聲：“你不會。”

“你不說怎么知道我不會？”

然而當姜祈把她帶到客廳，給她展示他玩的《戰爭機器》《上古卷軸》之類的大型電腦游戲時，她蒙了。她果然不會啊……

第二天，雷染君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常聽老師說沉迷電腦影響學習，她要代替姜祈的媽媽管著他，幫助他學業進步。

經過了摔盤子事件，姜祈總算不再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態。因此當雷染君抱著書包敲門時，他雖然詫異，卻還是放她進了屋。

雷染君一瞥，看見他果然又在玩電腦游戲，更堅定了她的決心。她把帶來的書和作業本鋪在桌上，朝他招手：“快來。”

姜祈黑著臉道：“你不去帶你的小伙伴玩，跑我家干什么？”

“我現在要為考一中做準備，不能瘋玩了。”

“跟我有什么關系？”

雷染君昂起頭驕傲地說：“我的成績不錯，可以指導你的作業。”

“我不需要。”

“需要啦，你總玩游戲，成績肯定不好。”

姜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好不好又關你什么事？”

“我很快要上一中了，你明年也考來啊！”雷染君坐直了身子，笑瞇瞇地看著他，“你脾氣這么不好，學校里肯定也沒什么朋友，跟我上一個初中，姐姐好罩著你。”

姜祈再次刷新了對她“不要臉”程度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