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不自量力，也要拼盡全力

◎言 午

拜托了，學姐：我們總是想著，來不及了，只有幾個月就高考了，肯定來不及了，然而在高考最后，卻總是會發生絕地逆襲的事情。我們總是忽略長久以來一點點的進步，只關注一步登天的奇跡，然而高考雖然沒有那么簡單，卻也沒有想象的那么困難，只要每門功課都保持在中等偏上的水平，就已經超過80%的學生了。心有猛虎，細嗅薔薇，高考只是人生的一站，要注視更貼近的當下，放眼更遙遠的未來。

——言午

高三，對于我來說，大概是永生難忘的勵志回憶了吧。

高考成績公布之后，只感覺悵然若失，對我來說，這漫長的斗爭終于走到了終點，而成敗與否，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

整個高三下學期，我沒有寫過一份作業，沒有去上過一次晚自習，沒有一天上課不睡覺，每天踩著鈴聲上課、放學。然而，我卻敢說，整個班級，再沒有人比我更努力了。

有的時候人倒霉起來，喝口水都塞牙縫，正如我的經歷。高中最后一學期，十幾年的堅持即將走到終點，然而，開學第一天，我就從樓梯上摔下去了。并不是多高的樓層或怎樣，只是很倒霉地摔到了后腦勺，但是幸運的是，保住了一條小命。

昏迷了幾日后蘇醒的那些日子，因為傷到頭部還沒有恢復，腦子不清醒，所以什么記憶都沒有。那段時間我在床上胡言亂語，講一些沒頭沒尾的話，看起來是有些瘋瘋癲癲的。有一次我感覺自己通宵算數學題，卻總是一遍又一遍地算錯，我崩潰地大喊：“不對！答案不是這個。好奇怪，過程都是正確的啊，為什么答案不對？”我媽媽在旁邊看著非常擔心，其實根本就沒有數學題，也沒有答案，大概即使在無意識中，我也擺脫不了數學的魔爪吧。

等到我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四月中旬，學期過去了一半，無論做什么，好像都已經來不及了。在我的記憶里我還有很多機會努力，我還沒有開學，但是事實上伙伴們已經都考完二模，在備戰高考的最后階段了。這時候躺在醫院的我仿佛被遺棄到了另一個時空，只能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熱火朝天的樣子。

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放棄高考，家里人也擔心我的身體，說實在的我當時的模樣，實在是可憐又搞笑。頭包得像鳳梨一樣，隔著頭皮就能夠摸到顫動的大腦，說話顛三倒四，遺忘的知識更像針落大海。這樣的我，去高考的話，難道不是自取其辱嗎？

可我怎么甘心就這么放棄呢？明明大家在同一條跑道，一樣的起點，就因為我中間摔了一跤，就去不了終點了嗎？

在家中休養的一個多星期，只能終日游蕩，無所事事，年輕人都來回奔走，只有老年人和小孩才像我這樣整天在樓底下曬太陽。十二年的堅持就像浮云消散，志同道合的伙伴都奔向各地，只剩下前路未知的我，而之后我又能做什么呢？

最終我還是選擇回到了課堂，我在心中鼓勵自己，此次征途，不論成敗，只求能夠堅持下去。無論最后成功與否，只要在這個集體奮斗的教室，哪怕只能虛弱地趴在桌子上睡大覺，心中也會十分滿足。

然而殘酷的現實并不會因為勵志的行為而有所改變，我此時的狀況真的是糟糕透了。即使勉強坐在課堂上，也只能達到聽過別人說話的程度。老師上節課說的內容，下節課能夠記住三分之一就讓我激動不已。很多講過的知識點，只要老師沒有點明講出來，就再也想不起來。文科生最考驗寫字的速度，然而在醫院待了一個多月的我，甚至連寫名字都要兩只手扶著筆才有力氣。

這種現實就像一盆冷水澆下來，就算我心中反復安慰自己，依然不免感到沮喪。因為外在的原因導致失敗，還能說服自己是時運不濟；因為自身的意外導致的這種難堪的局面，怎能不叫人耿耿于懷。其實我已經算是相當樂觀的人，然而挺過了生死難關，卻依舊沒什么勇氣面對當下的局面。

我既不能因為學業枉顧身體，又不能繼續維持這種尷尬的局面。有的時候決定放棄才是尤為艱難的選擇，而我也不得不選擇放棄。后面大題寫不完？沒關系！我選擇題填空題盡量不丟分就好了，如果一張卷子我只能寫完一半，那就保證至少能夠得到40%的分數。課后作業沒有精力去寫？沒關系！我只要看書背書就好了，盡管寫的題寥寥無幾，但是我知識點都背得滾瓜爛熟。背完了又忘怎么辦？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可以反復地背，背不下來就看，只要腦海中有印象就有信心編出答案。

這種阿Q精神支撐我走過接下來的幾個月，到后來我甚至說服自己，考試的成績根本無所謂，我把試卷做完就很厲害了！我把考試堅持下去就很棒了！

非常感謝高中的老師同學，他們都是熱心善良的人，畢業多年，這樣可愛的他們我還是難以忘記。他們給了我很大的尊重，不著痕跡地幫助我。在他們的鼓勵下，我上課依舊會回答問題，下課依舊和同學聊天，三模考試也可以和同學們一起努力。雖然我是一個病人，但也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高考的時候，送考老師將我攙扶著送到六樓的考場，考試結束的時候又來接我出校門。當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的堅持，不僅僅是對自己有意義，更對我的父母、我的老師、我的同學，是一種莫大的鼓勵。所有的人都在期待我能夠重新站起來，一個都不能少，曾經掉隊的我，也能跟集體一起共同進退。

很有意思的是，曾經籍籍無名的我，居然會一摔成名。整個學校都在瘋傳——“那個高三的學生，因為學習壓力過大，跳樓了！”我心中只感覺好笑，如果我的悲催經歷能給他們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帶來一些課余消遣，這種事我也并不介意。而且從生死關頭走過一遭，我比誰都要重視生命的可貴。

從沒有哪一次經歷，能讓我感覺到，生命是這樣脆弱，只是一時失足，就差點錯過人生；也從沒有哪一次經歷，能讓我感覺到，生命是這樣頑強，醫院都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但我還能挺過來，并且幾個月后居然在校園里讀書。這簡直是生命的奇跡，我已經很滿足了！

曾經我對高考也是非常執著的，有時甚至會因為焦慮整夜睡不著覺。看著自己的模擬考試成績，反復盤算著自己能夠上哪所大學，這種讓欲望慢慢發酵的過程，簡直像買彩票一樣讓人著迷。現在回想起那種青澀的感覺，大概就是令人懷念的青春吧。發生了意外之后，我才意識到這種青春的忐忑有多么難得。

身殘志堅，這種志向高遠的人當然是非常值得敬服的，然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之處，我清楚自己是做不到那么堅強的。我還算勵志的高三經歷，也不是什么值得吹噓的奮斗典范。我只是喜歡善始善終，無論做什么事，總要有個結尾。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高三也是如此。人生有幾個十二年呢？這項堅持十二年之久的事業，有著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總要畫上一個滿意的句點，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那個時候我最喜歡看的視頻是中島美嘉的演唱會片段，看著她聲嘶力竭地唱著《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會感同身受地淚流滿面。這個曾經朋克叛逆的搖滾少女，因為患上咽鼓管異常開放癥，不得不緊急停止所有的音樂活動，在演唱會車禍現場向歌迷親自道歉，淚流不止，只因她由于耳疾的原因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唱不出正確的音調。

一個熱愛歌唱的歌手卻發不出聲音，這是多么悲慘的遭遇啊！然而她卻并沒有選擇隱退或者更消極的做法，而是迎難而上，堅持下去。在視頻中，她用力地跺腳踩節拍，通過觸摸音響來感受歌曲節奏，嘶啞的聲音大喊著：“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縱使自不量力，還是想嘗試下去，這種努力的模樣，真的是又可憐，又叫人感動。

最后，高考的結果自然不如人意，差幾分才夠上一本線，然而這已經是我所能到達的極限。倘若還期待像未受傷之前一樣，未免太自不量力，也太不尊重那些一直前進的人。我只能盡我所能，拼命地追趕下去，對于我來說這個姿態，已經象征了勝利。

而這段盡管煎熬，但是有意義的經歷，大概就是無悔的青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