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完美主義
我對內容有一種別人不太能理解的狂熱。比如,我們《朗讀者》的嘉賓采訪大約是兩個小時,兩個小時意味著聽打稿下來就可能是在2萬字左右,甚至3萬字。我要把那個2萬字的稿子反復看幾遍,再回憶當時的狀態,嘉賓的語速,要進入到他講話的一個語境當中,要想象他還在我的對面,然后根據那個語境開始劃稿,把2萬字劃成2000字。我有很強烈的完美主義,接近強迫癥的邊緣吧,每一個字都是我一個一個劃出來的,多一個字少一個字都會覺得不舒服。
這期間我有沒有發過脾氣?記得有一次我把一個導演訓哭了。我們有一個嘉賓丘成桐,是目前世界上最好的數學家,數學獎的大滿貫,像菲爾茲獎、克拉福德獎,這些都是所謂數學界的諾貝爾獎。來了以后,他朗讀《歸去來兮辭》,大屏幕上用豎版把讀本打出來,跟隨他的朗讀,一行一行字出現,但那個字幕和朗讀的速度永遠對不上,一遍、兩遍、三遍,那個科學家很耐心,一遍讀、兩遍讀、三遍讀。
結束之后,我當時特別憤怒。我就說太不專業了,怎么可以這樣去浪費大家的時間,我說你知道丘成桐對世界意味著什么?如果你沒有敬畏心,你不配做這個節目組的導演。他的時間是以分秒來計算的,因為我們耽誤了他很多時間,他的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那也許就是人類的一大步,對嗎?發完脾氣后,我也會有點內疚。我太以專業性為目的,這個可能會讓我不經意傷害到不少原本很喜歡我的那些人。
“職業性的冷靜”
《朗讀者》請過一位嘉賓吳孟超,是中國著名的肝臟外科醫生,他讀的是張曉風的《念你們的名字》,寫給醫學院的學生的:
你需要學習多少東西才能使自己免于無知,你要怎樣自省才能在醫治過千萬個病人以后,使自己免于職業性的冷漠和麻木。
其實任何職業都要提防職業性的冷漠和麻木。我在2012年的時候,就遇到了“職業性的冷漠”。那段時間蠻痛苦的,就是所有交到手上的節目,我覺得都是一樣的。那些娛樂節目——我不知道這樣說好不好——現在有時候看那些節目,依然會覺得那只是在做無謂的消耗。
我決定自己按一下暫停,去國外讀書。
在國外讀書的日子,其實就是克服那種恐懼感的過程,讓自己真正地平靜下來。那時我連微信都沒有,我讓自己的每一天都非常地規律,不管是在學校有人認識還是沒人認識,都讓自己覺得是一件平常的事情。不管在課堂上能提問還是不能提問,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都讓自己不要焦慮。
打破平靜的是哈文的一個電話。2015年春節前,她給我打電話,說讓我主持春晚。
那年主持春晚感覺很神奇,覺得很開心,就像是久別重逢。我當時還有一種感覺,如果再有人來找我做節目,我一定做一些我真的想做的節目,而不再只是簡單地重復過去了。所以才有了后來的《挑戰不可能》、《中國詩詞大會》,還有《朗讀者》。
活得特別用力
我是2002年到北京的,頭幾年也過著跟大家一樣的北漂生活,租房這些都不用再講。那時候我在西部頻道主持《魅力12》,那個頻道是新的,在華東地區不落地,我爸媽在上海根本看不到。
那兩年覺得挺窩囊,就是你做得很辛苦,可是沒有人知道你在干什么。后來大概做了一年多之后,有臺領導在會議上說,西部頻道《魅力12》那個節目做得不錯,那個主持人也不錯,然后3套才會關注到12套有這么一個主持人。我才知道,其實你去做了,就會有人看到,得到鼓勵之后,我會花更多的時間去做,然后會形成一種工作理念。
我是一個活得特別用力的人,用力不夠的話我自己會覺得不過癮,會覺得日子似乎白過了,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