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子 小太爺


書本上的智慧既規矩又有體系,有老師專門教,有完整的時間學,還有從古到今都在跟天下讀書人相愛相殺的各類試卷進行考察評測,堪稱完美;但生活里的智慧卻遠沒那么簡單清晰——由家長口傳心授,上課時間不定,內容龐雜混亂。最要緊的是效果無法評判,只能通過我們耐心地去探索發現。那些被父輩祖輩打磨出的家族痕跡:溫柔,獨立,孤單,自信,都被仔細鐫刻在我們與家人共同生活的悠長歲月中,被認真收藏在我們和他們點滴相處的珍貴時光里。
小事如絲線,牽動幾代人。
我和我的爸爸,有相同的內向
我與我的爸爸,有同樣的善良
我曾因為一句氣話,改換自己的模樣兒
只是,只有我知道
我的心里依舊有一條從爸爸那兒繼承來的,名叫“孤獨”的河流,在日夜不停地流淌
◎文/麥樂迪
一直覺得,我跟我爸有什么東西很像。
前幾年我們一家三口旅游,我爸作的全程規劃,什么時間該去哪兒,出行路線、方式,他整整齊齊地打印出來,頗像那么一回事兒。
第一天晚上坐火車,上車才發現我跟他們倆的座位是隔開的。我媽想讓我爸攛掇旁邊那位奶奶跟我換座,他瞥了人家幾眼猶豫了半天,愣是沒開口。
“別換了,怪麻煩的。”
我媽莫名其妙:“這有什么麻煩的?”最后她親自出馬把我換了過去,老爸還滿臉賠笑地向人家賠禮道歉。
“一句話的事,有什么麻煩的?”我媽還是不以為然,拿出訓誡的態度來,“你啊,就是這樣,這點小事兒都干不成。”
老爸緊抿著嘴,什么都沒有說。
人家是老人,不好麻煩她換座。萬一人家就喜歡靠窗的位置呢?萬一說完她不同意,接下來的5個小時很尷尬呢?萬一她明明不愿意換卻不好意思拒絕,接下來的5個小時她不是會很難受嗎?
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說出口的那些理由,我似乎都想到了。
第一天的旅途并不順利,原計劃上午去的景點閉館了。我媽碎碎念道:“成天上網就知道打游戲,這些信息不知道關注。”中午吃飯,我爸征求我們倆的意見,被老媽推卸道:“整個行程都是你安排,你決定吧。”被導航帶錯了路,他帶我們繞了個大圈子,最終還是老媽找了個警察問路,“就知道跟著手機走,不會靈活變通一下?”
結束了一天的行程,我媽最終的結論是:“指望你啊,什么都做不成,什么都不能自己拿主意,連最基本的社交能力都沒有。”
老爸動了動嘴唇,似乎覺得應該說些什么挽回自己男人的尊嚴,可是仍然什么都沒說。
突然,我心頭一酸,對這個男人有了一種油然而生的共情。
我小時候不是個外向的孩子。不敢主動跟親戚、爸媽的同事問好,即使他們搭訕,我也只會縮到爸媽身后,上刑似的難受。
“‘像她爸小時候一樣,靦腆。——每次你奶奶一說這句話,我就更生氣,我可不想你遺傳這個基因,遇到什么事扭扭捏捏、猶猶豫豫的,什么都干不成。”
我媽是一個性情爽朗的女人,贊賞一切儀態大方、舉止得體、談吐自如的人,并一直希望我以此為榜樣,改掉扭扭捏捏的毛病。
是啊,小時候的自己的確夠別扭的。不愿意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兒,不愿意主動爭取課堂獎勵,什么事都翻來覆去拿不定主意。
不得不說,我媽的教育成功了,我開始報比賽、報演講、參加聯歡會,像個可以獨當一面、朝氣蓬勃的人。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內心深處某個地方,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孤僻怪異的小女孩兒。
別人忙著拓展人脈,參加各種場合各種活動,我卻想關閉一切出入口,清理自己的朋友圈;明明可以讓大神幫個忙分分鐘解決的問題,我卻寧愿自己憋一個下午;大家都在為了各類獎項、名額爭得水深火熱時,我卻從一開始就自愿退出。
我自閉得太完全了,可是就算這樣,別人仍然覺得我脾氣很好,就像我爸在他的同事眼里也是個好脾氣的人一樣。我爸是個不會主動跟人交流的人,但是有人找他聊天時,他的幽默感和靈敏思維常常像火星一樣冷不丁兒地冒出來,讓人會心一笑。別人找他幫忙,他不僅不拒絕,還能夠認真完成,就像那個旅游規劃一樣。
在我媽眼里,這兩種性格同時存在是一種奇跡,可我卻真真實實地知道它們的合理性。
對別人那么好的脾氣,也算是一種自我保護吧?在別人看來很合群,但其實真正冷淡的那個人是我,總是捉摸不定的也是我。
我太容易對人產生厭倦感了,所以什么事都為別人著想,與其說是體貼,不如說是怕虧欠別人;不去麻煩別人,與其說是獨立,不如說是不愿背負人情。
我們都不愿意做出一丁點兒的嘗試或改變,只想一個人呆在自己的舒適圈兒,把自己保護得很完全。
我和他相像的地方,是那種血脈相承的孤獨。
渝州的薄霧里,曾經走過一個浪漫至極的人,我的父親
人生合一笑,煙火擲溫柔
◎文/喬未旬
我鮮少在外人面前提起我的父親,在我的成長歲月中,他是一個慈、嚴結合的矛盾體——對我要求異常嚴格,尤其是在為人禮儀方面,不容一點兒馬虎。
幼小之時,我總喜歡學父親外八字的走路姿勢,他瞧見了,便對我說道:“女孩子不能這樣走路,張牙舞爪的,一點兒也不好看。”
“可你就是這樣走的啊!”
“爸爸是男人,男人這樣走路大氣,而且爸爸胖,這樣走路也方便支撐爸爸的體重;可你是女孩子,還這么瘦,這樣走路就像鴨子上公路——瞎顯擺。”
稍大一些,拔了高又忍不住走路之時彎腰駝背,父親見了,也是嘆氣道:“這樣佝僂著走路像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哪還像個青春的少女?”
“這樣走輕松一些。”我叛逆地回應道。
“現在輕松,將來腰酸背痛,骨骼變形,身材走樣,如何也輕松不起來了。”
我看了看故意挺直了背脊昂首闊步的父親,也挺起了自己的腰桿兒。
上了大學離開家鄉,依然逃不過他的各種說理,也是在他的說理之下拿了幾次獎學金,成為了別人眼里優秀的學生。可是那些不經意的絮絮叨叨仿佛遺傳給了我一樣,看見同寢的姑娘彎腰駝背,總忍不住提醒道:“這么好看一個大姑娘,就該挺直了腰板走路,走出大學生的氣勢來。”或是見了上課玩兒手機然后期末掛科的同學,也止不住惋惜規勸:“多學習,多看報,少玩兒手機,多睡覺。”
身為班上學委,卻被同學們愛稱為“老媽子”,每每開始這些絮絮叨叨,總感覺是老爸上了身,說起話來連珠炮似的,溫柔又鏗鏘,讓別人想反駁卻又無力。可是在他沒有這個家,沒有我時,他應該是行走在西南渝州薄霧朦朧中——一個浪漫至極的人。
我媽媽有個小皮包,收藏了多年,搬家或者換家具都沒有舍得扔掉,小時候總愛笑問我媽媽:“難不成里面裝了什么傳家寶,保護得這么好?”我媽媽翹起眉梢開始笑,寶貝似的從小皮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東西。揭開那層有點兒泛黃的紙頁,里面整整齊齊摞著的都是我父親寫給她的情書。
一張又一張明信片,每一張的開頭永遠都是固定的問候——親愛的瓊,近來可好?
在我的印象中,父親不像是這么浪漫的人,他刻板,甚至有時候固執,那些婉轉的書信出自他的筆下,感覺比我買彩票中五百萬還難以讓人相信,可是那些鋼筆墨字,還有那溫柔的落款“念你的榮”,讓我也忍不住羨慕起我媽來。整整17封明信片,他沒有在其中提到一個“愛”字,總是先事無巨細地交代自己的作息,然后開始他絮絮叨叨地情話。在某封信中他還提到,他笛子獨奏的《茉莉花》得了校樂器比賽二等獎,他也想給她種一株茉莉花,茉莉,莫離,永不分離。
后來,大學里,我戀愛了。
他用心之至,是個浪漫至極的人,而同樣的,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把“愛”掛在嘴邊的人。他會在我生病之時替我去醫務室拿藥,然后被看病的醫師以一句“讓本人來就診”轟出門去;會為我提前準備好許多的紅糖,陪我度過特殊的時期;會在我答辯緊張得快要昏闕時輕輕地握住我的手……
從未接觸樂器的他學了尤克里里,為我彈了一首《相遇》;不擅長寫作的他卻在某個深夜為我執筆,寫下一封封情書;為我種下太陽花,希望我的生活沒有陰天,也為我種下茉莉花,送君茉莉,請君莫離……
本是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科學定義的“遺傳”,不過是體內雙螺旋狀的DNA從父母輩傳到了子輩,可是還有更多的東西——品性、習慣、愛好乃至生活習慣,抑或愛一個人的方式,都在潛移默化間傳遞給了子輩。我們時常發現在自己身上有父母留下的痕跡,總有些場面似曾相識,總有些對話在唇齒間反復回響,那是屬于我們的,也是屬于他們的。
喬未旬絮絮叨叨小劇場:看到圍子姐這個約稿函的時候,我正在接受老爸來自微信視頻的各種絮絮叨叨,觀點明確的天寒加衣論,努力學習論,鍛煉身體論;詳略得當的不要熬夜論,三餐得當論,辦事踏實論……撲面而來,我都是笑呵呵地一并應好。也是此時,我突然想到,我寫了很多東西,可是對于我的父母卻鮮少執筆去描述。可是偏偏,我總在自己的身上看見父母留下的痕跡,那些絮絮叨叨,那些至極浪漫,甚至一脈花香,都在我的身上一一重現。行走在風雨中,也總歸是掩蓋不掉他們所給予我的無上美好。
穿上軍裝,我的爺爺是保家衛國的軍人
脫下軍裝,我的爺爺關心糧食蔬菜,象棋和乒乓球
那個蹦跳的小球上,有我爺爺大大的強國夢
日漸成長的、小小的我身上,有我們家族世代相傳的勛獎與榮光
◎文/鐘易醒
建國70周年閱兵大典那天,老鄭5點就開始敲我的房門。等我頂著一頭亂發終于在8點爬起來的時候,他已經端端正正地守在電視機前。央視一套頻道的直播熱熱鬧鬧,老鄭的背影卻顯得有些單薄。
我簡單地收拾下自己,沖了包泡面,一邊吸溜面條一邊坐到了老鄭旁邊。一排三把椅子,老鄭指了指邊上的位置,示意我把中間的位置留出來。我調侃他說:“除了我這個根紅苗正的社會主義女青年,還有誰陪你看閱兵?”
老鄭十分嚴肅地說:“讓你爺也看看咱大中華這盛況。”
提起我爺那一輩人,不免讓人心里發酸。生在動蕩年代,長在戰爭時期,毫不夸張地說,一輩子都是為阿中而活。去世得早的,追授為烈士,用血肉之軀為祖國開天辟地;去世得晚的,吃過苦卻沒來得及享福,兢兢業業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再長壽一點兒的,出現在閱兵的彩車上,卻也是英雄遲暮,讓人惋惜。
他們好像,生來就是為了子孫后代的幸福生活,犧牲、奉獻、建設,無私無畏。
我對于爺爺的記憶是很短暫的。
那是位精神矍鑠的小老頭兒,生活衛生,作息規律,腰桿兒拔得筆直。他極少提及參軍那段戰爭年代的往事,我都是從家人口中才得知,我爺是位老兵,才不是只懂看乒乓球的小老頭。
當時年幼的我怎么也理解不了整天坐在電視前守著乒乓球比賽的鄭老兵,一張臺子,一只球,有什么意思呢?難道老人家都不知道,小朋友要看動畫片開發智力的嗎?(純屬小屁孩兒的歪理)
終于有一次,我趁鄭老兵在院子里跟人殺棋,踩著椅子打開電視。調臺,藏遙控器,坐定,一氣呵成。等鄭老兵回來按時按點要看比賽的時候,我已經躺在炕上睡著了。老爺子到處找不到遙控器,又不忍心叫醒我,愣是坐在我旁邊看了半個小時的動畫片。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正好放到我喜歡的動畫片,于是我閉口不提遙控器的藏身之處,急得鄭老兵在地上轉圈圈。
老鄭下班回家看到這番場景,問了我幾遍仍舊無果,二話不說拎起我就打,三令五申再不許我碰電視。那是文質彬彬的老鄭第一次跟我動粗,也是唯一一次。
這下好了,鄭老兵氣老鄭打了我,賭氣說以后都不看球了;老鄭氣我不懂得尊重老人,三下五除二把電視機天線一頓亂扯;我氣鄭老兵跟小孩子搶電視,害得我只能對著雪花電視哭……祖孫三代排排坐,一起對著壞了的電視機,各自生氣。
現在想來,我們祖孫三代人,好像也沒有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處,看過同一個電視節目。如今鄭老兵已經不住我隔壁好多年了,也不知道這樣振奮人心的盛典,他有沒有和我一樣,激動得落淚。他那樣穿上軍裝保家衛國,脫下軍裝仍心懷祖國的人,一定也在想,一生無悔入華夏,來世還做種花家。
國慶獻禮片《我和我的祖國》里,奪冠那一單元,我終于在冬冬的眼淚中,理解了鄭老兵對于乒乓球的熱衷。那一只小小的球,承載了無數國人的驕傲自豪,如同閱兵場上的一件件新式武器,是大國崛起最有力的證據。
而這些父輩從不曾親口告訴我們的道理,是每一位中國人血液里流淌的默契。代際傳遞,中華有為,阿中哥哥放心飛,中華兒女永相隨。
我奶奶,我媽,我
三個女人三臺戲
齟齬,摩擦,沒有舌頭不碰牙
碰一碰,閃爍的滿滿都是獨立和自由的火花
從我媽嫁進我們家到我奶奶去世,20多年間,她們相處得算不上愉快。她們很少激烈地爭吵,但是平和表象之下的那些齟齬與摩擦像是荒地里的野草種子,一季又一季地新生,永不斷茬。
她們都是剛烈的女子,一輩子風風火火拽著生活賽跑,是不可能輕易對另外一個人俯首稱臣的。
自打我記事起,奶奶就始終是一個蹬著三輪車的形象。她蹬著三輪車販桃、批梨,兢兢業業經營著自己小販兒的形象,今天趕勝良集,明天諸滿集,后天又端著秤桿瞇著花眼在薛莊集上約稱。
我上學的路上途經一片果園,很多個霧氣蒙蒙的清晨,她的三輪車就停靠在果園的籬笆墻外,而她正在里面和果農計算著旁邊一麻袋桃子的價格。少不更事的我偷偷溜到她的身邊,她從一摞零錢里抽出一塊錢和人家講:“再讓我一塊錢,給我孫女買個包子吃。”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直接把錢扔在稱上,抽出來的一塊錢塞到我書包里說:“去上學吧。”
她周圍的老太太都在一個接一個地照顧子女家的下一代,只有她不一樣,她元宵節賣燈籠,端午節賣五彩的籃子。有一陣兒土雞蛋營養價值更高的說法甚囂塵上,她不知道從哪里得到這個消息,蹬著三輪車就去幾公里外的養雞場批發土雞蛋,再坐公交車去城里的醫院門口售賣。
這也一度成為了她和我媽之間最大的矛盾。我媽總是憤憤不平地對我妹說:“你奶奶從未照看過你!”她覺得是奶奶重男輕女的思想導致的。奶奶呢,大概是很擔心失去經濟來源要依附著其他人過活,所以她不能停下來。
我媽在背地里吐槽奶奶的時候從未意識到她們性格是如此的相似。我想不起來一件具體的能夠用語言表達的事情來證明我媽的潑辣與堅韌,但確實所有人對她的評價都是這樣。少女時代,姥爺公職在外,她協助著姥姥扛起整個家庭的重擔;成家后我爸性格溫吞,偏偏她又是倔強不肯落后于人的性格,生拉硬拽著我爸往前趕。
她個子小小的,但是卻有著不輸男人的體力與毅力。
最近我媽說過最讓我震驚的一句話,是某天晚上我爸吐槽說誰誰家的媳婦飯都沒有做就跑去跳廣場舞了的時候,我媽冷哼一聲,說:“他不能做嗎?憑什么女人做飯就是應該的,男的就要坐享其成啊!”
唬得我爸啥話都反駁不出來。
更早之前,當我決定單身買房的時候,身邊很多人都覺得女孩子沒有必要,早晚是要嫁人的,而她卻堅定地告訴我:“你去看,看好了我給你打錢。”
她文化程度不高,可能連“獨立”與“平等”這種的字眼兒都很少接觸,但這種意識卻深深根植在她的思想里,并言傳身教影響了我,于是這些年我工作,寫作,開民宿,在別人不解的目光中一直努力朝著更廣闊的世界掙扎。
被很多人勸慰說,你其實不必這么辛苦,接受并享受當下就好了。但我想我應該做不到吧,畢竟傾盡一生往更高的地方攀爬,是我們家女性與生俱來的天性。即使她們因為眼界和現實生活始終在困境中掙扎,但是在一個小小的家庭發展史中,她們也足夠偉大吧。
媽媽的港灣不僅為我遮蔽著海濤和波浪,更給了我努力生活的力量
這份溫柔穿越風雨來到我的肩上,我也愿意在別人的生活中灑下艷陽
◎文/鹿隱

在宿舍打鬧的時候,舍友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玻璃杯,我一邊叮囑她們小心,一邊蹲下身收拾玻璃渣子。我用厚厚的報紙一層一層地把那些碎渣子裹起來,心想,不要讓清潔工阿姨扎到。那一刻,小時候吃飯打碎了碗之后媽媽拿報紙裹碎片的場景浮上心頭。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媽媽的很多行為早已經深深地影響了我。
我小的時候特別愛爭強好勝,總想考第一,可是媽媽卻摸摸我的頭跟我說“不是只有第一名才能夠被別人喜歡的”。
初中的時候,為了體測,我讓媽媽帶我去買運動鞋。我看著那個接近四位數的價格標簽,念念不舍地把手中那雙耐克鞋放回貨架上。媽媽卻毫不猶豫地把那雙鞋買了下來。我很不解,在媽媽手頭并不寬裕、為了買便宜五毛錢的菜會繞大半個城市的時候,怎么會給我買下那么貴的鞋?而媽媽只是告訴我:“媽媽覺得你值得擁有最好的。”
那雙粉紅色的耐克鞋,成為往后無數個灰暗的日子里,我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唯一的一點念想,就像畫家畫在墻上的最后一片常春藤葉,那只不過是一片葉子,又不只是一片葉子。不管是遇到什么打擊、挫折想放棄的時候,那句牢牢刻在我腦海里的“你值得擁有最好的”,都會激勵著我不氣餒、咬牙堅持下去。
高考剛剛考完最后一科走出校門的時候,媽媽就把手里的一大束花塞給我,還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一瞬間我就懵了,因為我考完就覺得自己考得很不理想,也有跟爸爸媽媽說過可能會讓他們失望了。我捧著那束粉色的花,有點兒不知所措。媽媽說:“不管你考得好不好,你都是爸爸媽媽的寶貝,我們不會因為你考得不好而不愛你。”真的那一瞬間,我拼命忍了又忍才沒讓眼淚流出來。
放榜了,意料之中的結果,媽媽卻說我開心快樂最重要,對我的期望本來就不是大富大貴。
媽媽經常跟我說,不是那種坐辦公室的人才值得被尊重,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反而我們更應該去尊重那些服務員、清潔工。
媽媽從來沒有考慮自己,總是在付出,其實有些事情跟她并沒有什么關系,但是她還是會盡自己全力去幫助別人。這么多年,人前人后,親戚朋友從來沒說過媽媽一句不好,因為她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看到這個主題策劃的時候,往日生活中很多我從未注意過的小事如電影畫面般一幀幀在腦海中回放——為了不打擾別人在地鐵上忍住憤怒的情緒壓低聲音聽電話,為乞討者投下的紙幣,雨幕中為陌生人撐的傘,風雨無阻地一周一次去福利院做志愿……
溫柔、善良,這些我被別人贊不絕口的優點,都是媽媽在漫長的歲月里,潛移默化帶給我的。
為什么我會成長為一個溫柔的人?因為從小到大我都在媽媽溫柔的愛中長大。謝謝媽媽的愛與溫柔,讓我能夠快樂地長大,有一個幸福的家。
想起以前一個玩兒得很好的男同學說過,在他們家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是同行的女性,不管是自己的晚輩還是下屬,他們家族的男性都會主動為她們拉開椅子,幫她們開車門護著頭……我這位同學家境優渥,父輩們都事業有成,可這樣謙遜的姿態已經在他們家族中延續了好多年,影響著一代代人。這種習慣像是勛章一樣烙在他們身上,閃閃發光,我覺得這才是屬于一個家族最珍貴、永恒的財富。
◎文、圖/阿砂
那些已經離開的故人,那些靜謐流淌的回憶,那些父輩沒告訴我們的事,終究會在不經意間與我們再度相遇。
我們將披戴榮光,重新出發,帶著生生不息的智慧,帶著代代相繼的傳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