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出戶控制權偏好視角下的實證分析"/>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錢 龍 洪名勇
(1.南京財經大學 糧食安全與戰略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03;2.貴州大學 管理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
隨著農村人口大量外出務工,農戶家庭人地資源配置的不平衡現象越發凸顯。為了改善家庭福利和實現土地資源的有效利用,農地流轉應運而生。雖然在發展初期,農地流轉市場發育存在著明顯滯后現象(葉劍平 等,2010),但新近公開的具有全國代表性微觀大樣本數據則表明(何欣 等,2016),農村土地流轉市場日趨繁榮、流轉規模日益擴大。這一判斷也得到官方數據的支持:農業部統計資料顯示,2008年底,全國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比例僅為8.9%,但截至2017年上半年,全國承包耕地流轉面積達到了4.7億畝,流轉比例攀升至35.1%注數據來源:http://www.tdzyw.com/2017/1004/44926.html。。
隨著農地流轉規模的擴大,流轉中矛盾和糾紛也越來越多,嚴重打擊了農戶的積極性,十分不利于農地流轉市場的健康發育。為了更好更快地促進農地流轉來實現規模經營,同時也為了更好地保護流轉雙方的合法權益,學界開始重視契約安排可能發揮的作用(羅必良,2017)。正如威廉姆森(2002)所言,契約伴隨著每一筆交易,如同“婢女”一般形影相隨。好的契約安排能夠起到防范機會主義、降低交易成本、進行有效激勵以及動態協調的作用(Hart et al.,2008),從而有助于減少糾紛和獲得更多合作剩余。因此,減少流轉糾紛的關鍵在于改進契約安排、提升契約履約效率。一些學者指出,能夠良好體現流轉雙方責任的書面契約要優于難以觀察的口頭契約(付江濤 等,2016),能夠穩定雙方預期的長期契約要優于不穩定的短期契約(鄒寶玲 等,2016),有償的現代市場型契約要優于無償的傳統習俗型契約。受這一思路的影響,政策層面也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法規對農村土地流轉進行指導,例如2005年農業部出臺的《農村承包經營權流轉管理辦法》、2014年兩辦推出的《關于引導農村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發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的意見》、2016兩辦進一步出臺的《關于完善農村土地所有權承包權經營權分置辦法的意見》等文件。
但值得注意的是,當前全國農村土地流轉契約選擇,尤其是農戶之間的自發流轉,仍然沒有擺脫形式偏口頭、期限偏短期和傾向于無償租金這三大特征。契約形式選擇方面,無論是早期的調查(鐘漲寶 等,2003;洪名勇,2009),還是較新的一些研究均顯示(何欣 等,2016),農地流轉過程中口頭契約仍然占據著十分重要的位置,尤其是農戶之間選擇口頭契約的比例仍然很高。契約期限方面,對比不同時期代表性成果,發現相對于早期農地流轉市場,當前農地流轉契約的穩定性逐漸增強(羅必良 等,2017),但是契約存續時間偏短仍然是不可否認的(錢忠好 等,2016;鐘文晶 等,2014)。土地租金方面,很多一手調查發現,農地流轉市場發現價格的功能并沒有得到充分開發,農戶之間免費流轉的比例仍較高(任曉娜,2016)。農戶為何偏愛“口頭式、短期類和無償型”的流轉契約?學界和政策層面極力倡導的“正規化、長期化和市場化”怎樣才能夠成為主流契約安排呢?
不同類型農地流轉契約安排會影響到交易雙方的利益分割、預期和行為選擇,進而影響到土地資源配置效率(Cheung,1970)。本文試圖通過回答上述幾個問題,對農地流轉市場中的契約選擇進行一次深描,以期把握農戶締結契約形式與內容的內在機理,從而為更好推進農地流轉提供決策參考。
盡管一些學者已經意識到農地流轉契約研究的重要性,但無論是理論層面還是實踐層面,國內研究均處于初期階段。當前,關于農地流轉契約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三個領域:一是不同類型流轉契約的生成機制(錢龍 等,2015);二是農地流轉契約締結內容的決定因素,如租約期限(鄒寶玲 等,2016)、租金形式(賀振華,2003)等;三是流轉契約的履約機制和治理問題(洪名勇 等,2015a)。本文主要關注為何還有不少農戶選擇 “口頭式、短期類和無償型”的流轉契約,主要涉及前兩者,因而后續文獻回顧也將圍繞此展開。
從眾多調查來看,農地流轉過程中農戶選擇口頭契約的現象十分普遍。鐘漲寶等(2003)對浙江和湖北的調查發現,77.9%的農地流轉是依靠口頭協議達成的。洪名勇(2009)對貴州4縣452戶農戶的調查顯示,農戶之間采納口頭契約的比例高達97.5%。即使是最新的調查也發現,口頭契約依然是主流契約形式。如清華大學中國農村研究院對19省份4719 戶農戶進行的問卷調查表明,73.8%的農戶在流轉土地時不簽訂書面合同(任曉娜,2016)。一項針對江蘇、廣西、湖北、黑龍江4省份1113戶農戶調查也發現,仍然有一半左右的農戶僅依靠口頭協議來流轉土地(錢忠好 等,2016)。
對于農戶為何選擇口頭協議或是書面合同,學者們從不同視角進行了豐富解讀,可大致區分為以下四種思路。一是沿襲產權與交易費用理論,認為地權不穩定和交易費用是影響農地租約的關鍵因素(劉文勇 等,2013a)。二是強調農村社會網絡和傳統的“差序格局”文化對農地流轉契約的影響(鄒寶玲 等,2016)。三是關注信任與聲譽因素在其中發揮的重要作用(洪名勇 等,2015b)。四是重視農戶心理和行為能力對流轉租約選擇的影響(劉一明 等,2013)。可見,對于農地流轉契約的生成機制,學界仍然存在分歧。
目前學界的共識是,長期契約和短期契約可以進行互相替代,但總的來說,長期契約要優于短期契約(Cheung,1970)。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契約存續期限過短時,承租者不僅投入不足(許慶 等,2005),而且可能傾向過度消耗地利(姚洋,1998),這顯然不利于農業可持續發展。但一個明顯的事實是,農地租約普遍存在期限過短的問題(郭繼,2009),有相當比例農地流轉契約的期限在1年以內(葉劍平 等,2010)或5年以內(田傳浩 等,2013),甚至很多農地流轉協議并沒有約定固定的期限。如葉劍平等(2013)基于17省份1956位農民的調查,發現51.21%的流轉合同未約定具體期限。何欣等(2016)基于29省份的調查也發現,分別有46.2%的農戶在轉出土地時和40%的農戶在轉入土地時,未約定流轉期限。
針對契約期限的決定機理,徐珍源等(2010)從收益風險視角出發,認為養老保障和失業保險的缺乏是阻礙農戶長期流轉農地最主要的因素。劉文勇等(2013a)認為地權不穩定和交易費用是影響契約期限的關鍵變量。鐘文晶等(2014)從資產專用性角度出發,得出了期限選擇主要取決于農戶資源稟賦,而與土地產權關系甚微的結論。鄒寶玲等(2016)基于威廉姆森分析范式,較為全面地考察了資產專用性、不確定性以及交易頻率對契約期限的影響。針對契約短期化和不約定期限現象,羅必良(2017)嘗試提出了一個空合約假說,認為信任與聲譽機制的存在使得短期合約和空合約能夠自我履約,降低了治理成本,從而受到農戶的青睞。整體而言,關于農戶為何偏愛短期農地流轉契約,學者們也莫衷一是。
相對于契約選擇和契約期限問題,農地流轉契約中的租金問題尚未引起學界足夠重視,多數成果只是在描述性分析中有所提及。但梳理之后不難發現,當前農地流轉中一個無法忽視的現象是:仍然有大量的農地流轉契約不收取租金。如農業部的數據顯示,2004年有65%的農地流轉交易的租金為零,2011年無償化現象雖然有所緩解,但依然有43%的流轉沒有收取租金。2015年進行的第三次中國家庭金融調查也顯示,有42.5%流轉交易是無償的(何欣 等,2016)。
農戶進行流轉時選擇無償還是有償,其背后動機是什么?目前而言,只有幾篇文獻有所涉及。如賀振華(2003)認為,農戶是否收取租金以及收取多少租金與土地質量無關,而是取決于土地對農戶的重要性。隨著土地重要性的提升,農戶更可能收取租金。與此相反,朱文玨等(2016)認為農地整體質量、肥力、灌溉、地形及交通條件越好時,農戶越可能收取租金,且租金額度越高。王亞楠等(2015)基于農業部固定觀察點數據,發現產權風險和農地未來價值共同影響著農戶是否收取租金,表現為非農就業越不穩定、農地未來價值越高,農戶收取租金的概率越低。陳奕山等(2017)則從人情租視角分析了農地流轉中的“零租金”現象,指出交易雙方人情交換需求是這一現象存在的關鍵所在。
已有文獻從不同視角對流轉契約的三大特征進行了豐富解讀,為本文奠定了良好基礎。然而,已有成果多孤立討論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租金選擇中的某一個議題。但本文認為,要充分理解現實中的土地流轉契約安排,就不能分割看待流轉契約的三個特征,而是應該基于一個統一的理論視角去理解農戶的流轉契約決策。基于此,本文提出了一個轉出戶控制權偏好的理論視角,試圖從這一視角對農地流轉契約的形式選擇、期限選擇和租金選擇進行解釋,以期豐富本領域的研究。
當前,主流契約經濟學主張個體對契約的選擇,在本質上仍然是參與者的理性抉擇。從這一點來看,農地流轉市場中,農戶偏愛選擇口頭契約、短期契約和無償契約,雖然看起來不甚合理,但依然可以認定為是農戶基于自身理性而做出的最大化決策。本文認為,現實中口頭式、短期類和無償型契約仍受到農戶歡迎,主要是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在發揮關鍵性作用。何謂控制權偏好呢?參照Grossman et al.(1986)提出的剩余控制權的概念,以及Hart et al.(1999)對控制權和剩余控制權的區分,本文對控制權偏好進行如下定義:所謂控制權偏好,其含義是契約不完全前提下,轉出戶為避免不確定因素導致的承包權丟失風險(劉芬華,2011),防止因流轉而失去附屬的社會保障功能、經營權收益和未來可能的增值收益而產生的對承包權的絕對控制偏好。這種控制偏好是一種事后控制權偏好,是轉出戶為了保障土地轉出動態進程中自身利益而產生的心理傾向。
農地對于轉出戶而言,同時具備三種功能:其一是生產要素功能,其二是社會保障和養老功能,其三則是日益顯現的財產性功能。當前,農地流轉帶來的租金收益仍有限,社會保障層次也較低,農戶越來越傾向于預期土地會在未來升值。因而,在進行農地流轉和相應的契約決策時,相對于轉入戶,轉出戶會更多關注承包權的安全性。因為一旦喪失承包權,那么上述功能均無法實現。對轉入戶而言,轉入的農地更多是一種生產要素,流轉土地主要是為了擴大經營規模和改善家庭生計,因而轉入戶更關注土地使用權和收益權。也就是說,轉出戶更看重承包權的終極控制,而轉入戶更看重經營權和收益權的現場控制。正是因為轉出戶和轉入戶的訴求不同,所以才能夠基于產權細分進行權利再配置。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契約雖然是雙方合意的體現,但是契約雙方的談判能力并不對等,這會對契約結構產生實質性影響。轉出戶基于集體身份獲得的承包權是先賦的,任何想獲得經營權的轉入戶必須獲得轉出戶首肯才能夠實施流轉。因而,作為承包主體的轉出戶具有“產權身份壟斷”的特性(羅必良,2014),在農地流轉契約選擇中具有比較優勢地位。特別是農戶與農戶之間的流轉,轉出戶的優勢更為明顯,能夠優先選擇是否流轉和流轉給誰。因而,基于自身收益最大化的考慮,理性的轉出戶會利用天然的“產權壟斷優勢”和轉入戶達成有利于自己的契約形式和契約內容。正是考慮到轉出戶在農地流轉契約談判中占據相對優勢地位,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才會對農地流轉契約的安排產生關鍵性影響。
第一,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導致其更偏愛口頭契約而非書面契約。通常而言,書面契約的完備性更高,有利于遏制雙方的投機行為,似乎更有利于轉出戶控制權偏好的實現。但是恰恰相反,書面合同在農村并不是“嵌入型”的契約安排,而是“懸浮型”的契約安排。雖然書面合同形式上更加正規,但喪失了事后靈活性,損害了轉出戶事后控制權的實現。此時,作為習俗選擇的口頭契約反而更具相對優勢。口頭契約不僅交易成本更低,靈活性更高,有利于雙方重新談判,而且其治理成本較低(羅必良,2017)。在此情形下,口頭契約能較好滿足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不僅不會引致更多的流轉糾紛,而且能更方便地終止舊合約達成新協議,有利于轉出戶不斷修正契約來保障其對承包權的終極控制。基于此,提出:
假設1: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越強烈,流轉形式越可能是口頭契約。
第二,轉出戶之所以偏愛短期契約,一方面是因為短期契約能夠讓轉出戶的“退出”威脅更加可信,降低轉入方機會主義對承包權可能的損害,增強轉出戶對承包權的控制力度。另一方面則是由于非農就業并不穩定,轉出農戶在某個特定時間很可能就需要返回農村務農(徐珍源 等,2010),這對承包經營權的靈活性有著很高要求。此時短期契約更能夠滿足農戶的這一需求,達到規避不確定性和及時獲得經營權的目標。基于此,提出:
假設2: 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越強烈,雙方越可能達成短期契約。
第三,在控制權偏好的影響下,轉出戶更可能選擇無償流轉。從經濟理性來看,轉出戶放棄一定期限的土地流轉費用似乎不合常理。之所以轉出戶更傾向于選擇無償流轉,其背后必然隱藏著農戶的自利動機。本文認為,轉出方實際上是通過放棄一定時期的土地經營權、收益權來換取未來的承包權控制權,即為了實現控制權偏好而支付一定的成本。或者可以將無償流轉契約視為雙方的“禮物交換”(陳奕山 等,2017)亦或雙方的“隱性承諾”(劉芬華,2011)。即農地流轉契約不收取租金的本質是,轉出戶讓渡租金收益,讓轉入戶獲得更多經濟利益。但轉入戶需要承認和維護前者的控制權偏好,在轉出方要求收回土地時予以配合。基于此,提出:
假設3: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越強烈,流轉契約越可能是無償的。
為了深度分析農地流轉過程中的契約選擇,驗證轉出戶控制權偏好對流轉契約的影響。2012年,課題組在貴州省湄潭、金沙、施秉3縣進行了入戶調查。通過分層隨機抽樣獲得問卷600份,剔除無效問卷和信息缺失問卷,最終獲得有效問卷共計541份。就調查區域而言,金沙是貴州省內的經濟較發達縣,湄潭在全省屬于中等,而施秉則是經濟欠發達縣。因而,樣本選擇具有較好的代表性。初步的統計分析發現,口頭契約選擇率高達83.06%,說明當地流轉市場仍然具有很強的“重口頭、輕書面”的傾向。從流轉期限來看,流轉短期化現象十分普遍。樣本中只有7.73%的交易流轉期限在5年及以上,27.81%的流轉案例期限在1~5年,沒有約定期限的比例高達64.46%。從租金形式來看,無償流轉比例約為22%,說明農地流轉中不收取租金的現象已然較少。
(1)因變量。農地流轉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租金選擇是本文關注的三個核心變量。契約形式可以區分為口頭和書面兩類,因而將其設定為二分類變量“1=書面;0=口頭”。契約期限方面,通常認為一個沒有明確期限的合約比一個短期合約隱含著更強烈的不穩定預期。當合約期限不確定時,可以視為期限為零(布魯索 等,2011)。實地調研則發現,農戶之間所謂的期限不固定或不約定期限有其習俗含義:通常是時間不超過一年,第二年需要重新商定[注]因而,不能籠統地認為不約定期限的契約就是沒有期限的契約,而是應該深入具體情境,通過獲取地方性知識來識別其真正的含義。。這一類契約實際上是一年期的流轉協議。因而,可以將契約期限設定為二分類變量“ 0=5年及以上;1=5年以下”。契約租金按照是否收取租金,將其設定為二分類變量“1=有償;0=無償”。
(2)自變量。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是關鍵自變量,但這是一個很難測度的變量,因為個人偏好是內隱的。對于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可以借助兩個方法來予以測度。其一,借助新興的實驗經濟學方法,通過機制設計與實驗來判斷農戶的偏好傾向。其二,通過外顯農戶偏好的選擇或行為來予以顯示,這一方法大量應用在公共經濟學、消費經濟學等領域(馮海波,2012)。由于基于實驗法的控制權偏好會遭遇偏好反轉等問題,無法真實顯示農戶在特定情景的偏好(蔡志明,2000),加之考慮到數據自身的可得性,本文使用第二種方法。采納外顯化的交易對象選擇來顯示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進而使用交易方與轉出戶的血緣與地緣關系來予以測度。之所以如此是基于以下考慮:
盡管數據來源不同,但諸多研究均發現,農地流轉一個十分明顯的特征就是締約對象和流轉空間的“差序格局”化。一些學者認為,之所以如此,關鍵在于農戶對不同締約對象的信任程度有差異(洪名勇 等,2015a),或者是不同締約對象帶來的交易成本不同(鄒寶玲 等,2016)。但本文認為,除了信任與成本因素之外,農戶選擇締約對象的決策主要考慮控制權偏好。面對不同的締約方,農戶對土地承包權的控制程度也會出現強弱差異(徐美銀,2013)。與熟悉的人和值得信任的人進行交易時,雙方之間的流轉契約就不再僅僅是經濟利益性契約,雙方的社會關系會附著在上面,使得流轉協議轉變成社會交往性契約。多個維度的接觸和持續博弈,以及鄉村社會的慣例、習俗均會讓轉入方增強履約意識,不會輕易做出損害轉出方控制權的機會主義行為。而和陌生人交易時,溫情脈脈的社會網絡不再起作用。為了減少交易風險,制度信任會替代人際信任。轉入方流轉土地的動機就是為了增加收入,為降低專用性資產投資損失的可能性,通常會要求達成較長的契約期限(鐘文晶 等,2014),契約完備性也會提高。此時契約安排滿足剛性和激勵要求,但靈活性屬性則會受損(Hart et al.,1999),而這顯然會損害轉出方對農地的控制。因此,可以預見的是,理性的轉出戶會通過對締約對象的選擇來滿足自己的控制權偏好,更偏向選擇那些不會阻礙自己行使承包地控制權的交易對象。即有著較強控制權偏好的農戶,通常會選擇與自己社會關系更親密的對象。由于農村居民的主要社會關系就是血緣和地緣,因而可以通過締約雙方的親緣和地緣關系來顯示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參照錢龍等(2015)的研究,按照血緣關系逐漸疏遠設定為有序虛擬變量,命名為控制權偏好1;按照地緣關系逐漸疏遠也設定為有序虛擬變量,并命名為控制權偏好2。
(3)控制變量。本文還引入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農地流轉發生年份、家庭主要收入來源、家庭相對經濟地位、流轉規模、流轉方式、流轉土地類型和調查地點。之所以引入流轉發生年份,是考慮到隨著時間推移,農地流轉外部環境會發生變化(錢龍 等,2015)。引入家庭主要收入來源,主要是考察家庭收入結構對農戶流轉決策的影響(王亞楠 等,2015)。引入家庭相對經濟地位主要是為了控制流轉對象收入水平對契約特征的影響(鄒寶玲 等,2016)。引入流轉規模,是考慮到流轉涉入程度可能會影響其對契約形式和內容的選擇(朱文玨 等,2016)。以往研究多重視產權風險和交易費用帶來的影響(劉文勇 等,2013b),考慮到不同方式的流轉會導致差異化的交易費用,因而選擇流轉方式這一變量來間接測度。耕地質量也是既往研究所重點關注的,考慮到貴州省的實際情況,即水田相對稀缺,土壤質量也更高,本文引入土地類型這一變量來控制這一層面因素的影響(賀振華,2003);考慮到不同區域農地流轉可能存在差異,因而引入縣域虛擬變量來控制這一層面的影響(羅必良 等,2017)。
上述變量的設置及相應描述統計性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設置與統計描述
為分析控制權偏好對農地流轉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租金選擇的影響,引入下述三個模型:
Contract-form=a0+a1kz-preference1+a2kz-preference2+∑βixi+e1
(1)
Contract-time=b0+b1kz-preference1+b2kz-preference2+∑βixi+e2
(2)
Contract-fee=c0+c1kz-preference1+c2kz-preference2+∑βixi+e3
(3)
其中,Contract-form、Contract-time、Contract-fee分別表示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租金選擇。kz-preference1和kz-preference2分別為農戶控制權偏好1和控制權偏好2,xi為一系列控制變量。由于農地流轉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租金選擇均為二分類變量,因而式(1)、(2)、(3)均適用于二元logit模型。
控制權偏好方面(表2),親緣關系顯示,進行交易時選擇父母或子女、兄弟姐妹、其他親戚的累計比例達到43.47%,選擇熟悉的朋友或鄰居的比例也達到30.76%,只有25.78%交易是與陌生人達成的。從地緣關系來看,大部分流轉是與本組居民達成的,比例高達67.22%,其次是本村外組居民,選擇比例為17.13%。選擇不太熟悉的本鄉外村人和外鄉人的比例分別只有8.1%和7.55%。隨著締約雙方關系的疏遠,農戶對承包權的控制能力會下降,不利于轉出戶控制權偏好的實現。因而,上述描述性結果表明,轉出戶有著較強的控制權偏好。為了保障自身對轉出土地的控制力度,轉出戶更傾向于選擇血緣和地緣關系親近的對象。
對于農地流轉契約形式,從親緣關系來看,相對于父母或子女、兄弟姐妹、其他親戚、朋友或鄰居親朋好友,和陌生人之間的流轉,農戶更愿意選擇書面契約,比例高達44.29%。這表明轉出戶控制權偏好越強,雙方越可能達成口頭契約。從地緣關系來看,當交易對象是本組和本村外組人時,書面契約選擇率僅僅分別只有7.12%和15.05%;而當交易對象為本鄉外村和外鄉人時,雙方達成書面契約的比例就分別躍升至52.27%和65.85%。因而,上述結果初步表明,控制權偏好越強(弱),雙方越可能達成口頭(書面)契約。

表2 描述性分析
就農地流轉契約期限而言,從親緣關系來看,面對陌生人時選擇未約定期限的比例較低,僅僅只有38.57%。而對于父母或子女、兄弟姐妹、其他親戚、朋友或鄰居親朋好友等熟悉人,雙方達成5年以下期限契約的比例均高于60%。從地緣關系來看,當交易對象為本組和本村外組人時,選擇5年以下期限契約的比例分別達到70.96和62.37%。面對本鄉外村和外鄉人時,這一比例分別下降至36.36%和41.46%。因而,上述結果初步顯示,控制權偏好越強(弱),雙方更可能達成短期(長期)契約。
對于農地流轉契約的租金選擇,結果顯示,當交易對象是父母或子女、兄弟姐妹、其他親戚時,有償流轉比例均低于70%。但面對朋友或鄰居、陌生人時,有償租約的比例分別上升至81.44%和92.86%。地緣關系方面,面對本組和本村外組人,雙方達成有償流轉協議的比例不足80%。而對于本鄉外村和外鄉人,選擇有償租約的比例則分別高達97.73%和97.56%。因而,統計結果表明,隨著親緣關系和地緣關系逐漸疏遠,雙方之間的農地流轉更可能是有償的。即控制權偏好越強(弱),越有可能是無償(有償)流轉。
模型一、模型二和模型三的回歸結果見表3所示。對于契約形式,控制權偏好1和控制權偏好2均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且影響系數為正,假設1得到初步驗證。即轉出戶控制權偏好越弱(強),雙方達成書面(口頭)契約的概率越高。農地流轉發生年份也通過顯著性檢驗,結果顯示,越是最近發生的流轉,選擇書面契約的概率越高,這與多項成果的發現一致(葉劍平 等,2013)。表明隨著時間推移,書面契約有逐漸取代口頭契約的趨勢。家庭主要收入來源和家庭相對經濟地位均未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農戶家庭的收入結構和收入水平對契約形式沒有關鍵性影響。農地流轉面積在1%顯著性水平上正向促進書面契約的達成,表明農戶涉入程度越深,流轉的土地越多,雙方越可能達成書面契約。說明隨著流轉土地面積的增大,農戶越可能選擇書面契約進行合作。與預期一致,流轉方式顯著地影響契約形式選擇。相對而言,出租和轉包方式均會降低書面契約的采納率。這可能是因為相對其他流轉方式,出租和轉包僅僅涉及經營權,農戶喪失承包權的風險較低,并不需要通過書面契約來保障自己的權益。相對于其他類型土地,流轉的土地無論是水田還是旱地,均不影響契約形式選擇,說明土地質量不是影響農戶契約形式決策的關鍵因素。

表3 基準回歸
注:***、**、*分別表示1%、5%和10%的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標準誤。
對于契約期限,擬合結果顯示,控制權偏好1和控制權偏好2分別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且影響方向為負。表明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越強(弱),契約是短期(長期)契約的概率越高,假設2初步成立。流轉發生年份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隨著時間的推移,契約短期化得到有效改善。家庭主要收入來源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但家庭相對經濟地位對契約期限有關鍵性影響。具體表現為,家庭相對經濟地位越低,農戶越可能選擇期限較短的租約。流轉面積和流轉方式對契約期限也沒有顯著影響,說明這兩類因素并不是農戶契約期限決策的關鍵所在。與已有的研究一致,土地類型對契約期限的影響也十分顯著(羅必良 等,2017)。相對其他類型的土地,當流轉土地是水田時,農戶更可能傾向契約短期化。這可能是因為貴州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水田相對稀缺,能夠灌溉的水田屬于高質量土地。為了防止轉入方消耗地利式地經營,轉出戶更希望租約短期化。
租金選擇方面,不難發現控制權偏好1和控制權偏好2分別通過1%和10%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且影響方向均為正。這說明轉出戶控制權偏好越強烈,流轉契約越可能是無償的,假設3得到初步驗證。土地流轉發生年份的影響系數雖然為正,但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隨著時間的推移,無償化流轉并沒有明顯改善,這與已有的發現也是一致的(何欣 等,2016)。家庭主要收入來源在5%的顯著性水平負向影響租金選擇,表明農戶家庭主要收入來源為非農收入時,農戶越可能選擇無償化租約,這與理論預期一致(劉文勇 等,2013b)。家庭相對經濟地位對是否收取租金的選擇沒有顯著影響。土地流轉面積對是否無償沒有顯著影響,說明流轉規模并不影響農戶是否收取租金。相對于其他流轉方式,當出租或轉包土地時,農地流轉更可能是有償的。這可能是因為這兩種方式帶來的產權風險較小,基本不會損害轉出戶的控制權,因而轉出戶更可能收取租金。土地類型的虛擬變量也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這一因素不會影響農戶是否收取租金。區域因素對租金選擇產生影響。相對于欠發達的施秉縣,經濟發展在全省排名居中的湄潭縣和排名靠前的金沙縣,農戶選擇有償租約的概率更高,說明區域經濟越發達,農地流轉租金選擇越可能趨于有償化。
正如理論分析部分所言,基準回歸的一個隱含假定是:所有農地流轉契約選擇均是雙方合意的體現,但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會在契約達成中發揮關鍵性作用。并且基準回歸也證實,控制權偏好會顯著影響土地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租金選擇。但上述模型并沒有引入轉出戶個體特征,這是因為調查樣本并非全部是轉出戶,也有一部分是轉入戶。因而,前述方程中只引入客觀類別控制變量而忽略農戶個體特征很可能會帶來遺漏變量問題(羅必良 等,2017),從而影響結論穩健性。為避免這一問題,使用轉出戶分樣本來進行穩健性檢驗(表4)。

表4 轉出戶分樣本回歸
注:***、**、*分別表示1%、5%和10%的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標準誤;其他變量即為基準模型中的控制變量,為節省篇幅予以省略。
模型四表明,農戶的個體特征并不會影響到契約形式的選擇,并且在控制這一維度因素之后,顯示控制權偏好的血緣關系和地緣關系依然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且影響方向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對于契約期限,模型五顯示,轉出戶個體特征也不是關鍵影響因素。但在控制住個體特征維度變量后,使用血緣關系顯示的控制權偏好1不再顯著,而控制權偏好2依然通過了1%顯著性檢驗。租金選擇方面,個體特征中除了年齡這一變量是顯著的,表現為年齡越大,越可能選擇有償租約,其他因素都沒有通過檢驗。此時,控制權偏好對租金選擇的影響也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表明控制權偏好較為穩健地影響土地流轉租金選擇。總之,表4的擬合結果表明,即使控制了轉出戶個體特征,控制權偏好仍然較為穩健地影響農地流轉契約形式和內容締結。
已有成果多是單獨討論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契約租金,但誠如羅必良(2014)所言,農地租約是一個“契約集”,包含了多項契約屬性。契約選擇及其穩定性取決于“契約集”,不同的屬性可能相互補充或替代。這意味著農地流轉契約的形式、期限和租金可能互相影響。
為了驗證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之間是否存在相關關系,本文參照朱文玨等(2015)的研究,首先進行相關性分析。結果發現,契約形式和契約期限顯著相關,契約形式和契約租金也顯著相關,而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的相關性十分微弱。一旦因變量之間存在相關關聯,相對基準回歸的單方程,多方程會更有效率。鑒于三個因變量均為二元變量,因而更適合使用Mvprobit(Multivariate probit model)模型(Mullahy,2016),基于此的穩健性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Mvprobit模型穩健性檢驗
注:***、**、*分別表示1%、5%和10%的顯著性水平;括號內為標準誤。
檢驗結果顯示,三者之間確實存在一定的關聯,使用Mvprobit模型是合理的。對于契約形式而言,使用控制權偏好1和控制權偏好2依然在1%顯著性水平正向促進農地流轉契約形式選擇,這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假設1再次得到驗證。對于契約期限而言,控制權偏好1和控制權偏好2也通過了1%顯著性檢驗,假設2也再次被驗證。對于契約租金選擇,控制權偏好1在1%顯著性水平正向影響契約租金,而控制權偏好2也通過了5%顯著性水平檢驗,即假設3再次得到印證。這意味著,即使考慮到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之間的相關性,控制權偏好的理論假說也是成立的。
本文構建一個控制權偏好的理論框架來解釋為何仍然有相當比例的農戶選擇 “口頭式、短期類和無償型”的農地流轉契約,并基于貴州省三縣農戶調查,對這一理論視角進行了實證檢驗。描述性分析表明,轉出戶有著較強的控制權偏好,且控制權偏好能夠較好解釋農地流轉契約的三大特征。基準回歸則進一步證實了理論假設,即轉出戶控制權偏好越強烈,雙方越可能達成口頭契約、短期契約和無償契約。轉出戶個體特征的分樣本回歸表明,轉出戶特征基本對契約締結沒有顯著影響,控制權偏好的影響是穩健的。進一步考慮到契約形式、契約期限和契約租金可能存在相互關聯,使用Mvprobit模型進行穩健性分析。結果顯示血緣關系和地緣關系均顯著影響契約形式、契約租金和契約期限,表明基準回歸的結論是可信的,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理論能夠有效解釋農戶間的契約行為 。
基于上述研究不難得出下述啟示。當前農地流轉市場中轉出戶依然有著很強的控制權偏好,導致農地流轉市場中仍有相當比例的口頭契約、短期契約和無償租約,這與學界和政策層面所倡導的農地流轉形式正規化、期限長期化和流轉市場化相背離。長遠來看,流轉契約呈現書面化、長期化和有償化是符合經濟社會發展規律和趨勢的。只有這樣,農地流轉市場才會更加健康發展,土地要素才會突破傳統流轉格局而實現更加優化的配置。為實現這一目標,關鍵在于削弱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而農戶之所以存在控制權偏好,主要是因為土地依然是農戶最后的退路。為了削弱轉出戶的控制權偏好,一方面要加快農村社會保障體系構建,對土地的社會保障功能進行有效替代;另一方面還需要賦予農戶更加有保障的承包權,強化農戶承包權產權強度,讓農戶敢于將農地流轉出去。目前而言,政府確實是朝著這一方向努力的,如承諾二輪承包到期后土地承包權延包30年,在全國農村陸續展開土地承包權確權工作等。這需要予以肯定,并持續深化推進。當然,本文的結論和啟示是基于區域性調查而得出的,是否適用于其他地區仍然有待進一步的研究,但其借鑒意義不容忽視。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本文還存在一些不足,比如對于農戶的控制權偏好沒有提供其他測度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這需要在后續研究中予以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