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桂明/文
[基本案情]2017年10月,某縣人民檢察院公訴部受理一起該縣公安機關移送審查起訴的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涉嫌非法種植毒品原植物(罌粟)罪案件。該案于2014年10月 18日立案,由于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在逃,公安機關網上追逃。2017年7月19日犯罪嫌疑人朱某某被抓獲,當日公安機關對其刑事拘留。2017年8月25日,朱某某被批準逮捕。2017年10月24日,公安機關以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涉嫌非法種植毒品原植物罪向檢察機關移送審查起訴。
經審查,偵查機關對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涉嫌犯罪事實的認定,是依據同案的其他四名在案犯罪嫌疑人當中的一名犯罪嫌疑人劉某某的指認。犯罪嫌疑人劉某某供述,朱某某與另一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張某某兩人在另一山洼地一起種植了罌粟。據此,偵查機關將朱某某列為犯罪嫌疑人而立案偵查。而另三名犯罪嫌疑人均稱不知道朱某某參與種植罌粟的情況。審查發現,偵查期間偵查機關共對犯罪嫌疑人朱某某進行了五次訊問,時間分別是:2017年7月19日(刑拘后第一次訊問)和接下來的7月20日、7月21日、8月25日(宣布逮捕決定)及10月13日。在五次訊問中,只有一次訊問朱某某作了有罪供述,承認其參與了種植罌粟,而其余四次均否認參與種植行為,全部作無罪辯解。在對羈押、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的文書查審時發現,7月21日當天上午9點30分,偵查人員將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提解出了看守所近五個半小時之后,于下午14 時50分將其押解回看守所,然后開始訊問。在7月21日的訊問筆錄中顯示,訊問開始的時間是下午15時整。而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唯一的一次有罪供述正是在這次訊問中作出的。對于將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提解出看守所近五個半小時的解釋,在案卷中偵查機關出具了一份相關的“工作說明”,表明的是7月21日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系帶其至醫院檢查身體。檢察官在對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提訊時,其堅持無罪辯解,稱在偵查階段所作的有罪供述,系在被提解出看守所后受到偵查人員暴力逼供和誘供之后作出的,屬于非法證據,申請排除。據此,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一是偵查機關提解被羈押人員到辦案場所之外訊問,所獲口供是否具有證據能力;二是提解被羈押人員出所后,押解回所的訊問, 犯罪嫌疑人改變之前不供而作出有罪供述,之后又翻供,該口供的證據能力如何認定。
《刑事訴訟法》第118條第2款規定:“犯罪嫌疑人被送交看守所羈押以后,偵查人員對其進行訊問,應當在看守所內進行。”《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152條也規定“犯罪嫌疑人被送交看守所羈押以后,偵查人員對其進行訊問,應當在看守所訊問室進行”。刑事訴訟法和相關司法解釋的規定,為從制度上防止和遏制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獲取口供行為的發生,以及更好地維護司法公正提供了保障。在硬件方面,首先各地看守所訊問室實行物理隔離,避免審訊人員與在押人員的身體接觸,可防止暴力逼供等行為的發生;其次,看守所訊問室安裝的監控裝置和同步錄音錄像設備,以及訊問中所記錄的數據等,皆由看守所工作人員實際操控,對訊問過程起到有效的監督作用。在監督職能方面,首先檢察機關駐所檢察室的法律監督職能,對偵查機關在看守所內進行的訊問活動進行監督,保障了被監管人員的合法權益。其次看守所與偵查部門之間互不隸屬,各自履行其工作職責,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相互監督和制約的作用。
近年來,在我國刑事司法領域暴露出的云南杜培武案、湖北佘祥林案等一系列冤錯案件中,所反映出的共同特征即是,偵查階段在案件缺乏有效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圍繞口供取證、定案。因此,采取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獲取供述成為一些偵查人員突破案件的“捷徑”,最終導致一系列冤假錯案的發生。在司法實踐中,刑訊逼供行為多發生于將犯罪嫌疑人送交看守所之前或提解到看守所之外的情況。因此,《刑事訴訟法》第85條和第93條規定了“犯罪嫌疑人在被拘留、逮捕后應當立即送交看守所羈押,被拘留人送交看守所至遲不得超過24小時”。該規定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以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獲取口供,具有較強的針對性。
因此,對于提解被羈押人員到看守所外進行訊問存在如下問題:一是違反《刑事訴訟法》等相關法律規定,所獲口供不具有證據能力,不能作為定案依據;二是審訊過程缺乏有效的監督,不能排除采用刑訊逼供等非法方法進行訊問,證據獲取的合法性不能保證,證據能力存疑;三是被羈押人員的合法權益得不到有效保障。據此,認為犯罪嫌疑人被羈押后,提解至看守所之外訊問所獲有罪供述的證據不具有證據能力或證據能力存疑,應當被排除在刑事訴訟程序之外,不能作為定案依據。這符合刑事訴訟法等相關法律規定。
依照法律規定,訊問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應當在看守所內進行。實踐中,也存在著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被提解出看守所之后,必要情況下在規定的場所進行訊問的情況。根據《看守所條例實施辦法》(以下簡稱《實施辦法》)第23條的規定,“提訊人犯,除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或者宣判外,一般應當在看守所訊問室。但因偵查工作需要,提人犯出所辨認罪犯、罪證或者起贓的,必須持有縣級以上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或者人民檢察院領導的批示,憑加蓋看守所公章的《提訊證》或者《提票》,由二名以上辦案人員提解”。從該規定來看,除法院開庭審理或者宣判外,因偵查工作需要且符合規定情形的,偵查機關也可提解被羈押人員到看守所之外進行與執法活動相關的訊問。據此,認為提解出看守所后進行的訊問,所獲取口供是否具有證據能力不能一概而論,應區分以下幾種情形。
1.提解犯罪嫌疑人到看守所外進行辨認罪犯、罪證或者起贓的情形。偵查機關根據偵查工作需要,在提解被羈押人員出所進行辨認罪犯、罪證或者起贓時,就其辨認、起贓的情況需要現場制作筆錄。而該筆錄內容當中,有部分內容應屬于是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的供述,這部分內容也可稱之為是訊問筆錄。而這樣的供述則是在出所進行訊問的情況下作出的,是否具有證據能力呢?刑事訴訟法以及相關法律規定,對被羈押人進行訊問應當在看守所內進行。可以理解為不得出所進行訊問,但并沒有規定這樣的口供一概予以排除,否則即是對合法出所指認、辨認活動取得相關證據的否定。所以出所訊問所獲取的供述并非一概排除,這符合《實施辦法》規定。是否予以排除,就要看能不能合理解釋和說明。比如在辨認過程中既有全程同步錄音錄像,同時還有其他證據能夠證明辨認和訊問過程的合法性。雖然這種出所訊問違反了“應當在看守所訊問室進行”的法律規定,但是具有證據能力的,能夠作為定案根據。假如此過程沒有同步錄音錄像,訊問過程的合法性得不到保證,證據能力存疑,就不能采納作為定案依據。
如果偵查人員借出所辨認罪犯、罪證或者起贓等機會,對犯罪嫌疑人施加暴力等強制手段,然后進行相關的訊問并制作訊問筆錄,犯罪嫌疑人此前從不作有罪供述此時供述了。而押解回看守所之后又提出翻供,并且提出翻供理由是因為出所后受到了刑訊逼供。審查這種證據,對偵查人員在所外是否實施了刑訊逼供的認定是比較困難的。即使在訊問作筆錄時有同步錄音錄像,但施加暴力過程是不會有錄音錄像的,缺乏確實的證據。若押解回所后身體檢查有傷痕被發現,應當再作進一步調查核實。所以,有的觀點認為此種情形檢察機關應進行必要的聽證程序來判定。但實踐中一般會推定為可能有刑訊逼供,可能影響口供的真實性,其證據能力存疑,不能作為定案依據。
2.緊急情況下在辦案場所外訊問無錄音錄像的情形。刑事訴訟法以及相關法律規定,對被羈押人進行訊問應當在看守所內進行。但若遇緊急情況,在不具備同步錄音錄像的條件下進行訊問,所獲供述如何認定其是否具有證據能力。比如被羈押人員患病經審批住院治療,住院期間因情況緊急,需在醫院對其進行訊問。依據《實施辦法》第31條的規定,對患病的人犯要及時治療。發現人犯患有傳染病要立即隔離治療。病情嚴重的,可以住院治療等。在犯罪嫌疑人住院治療期間一般不會對其進行訊問,但在情況緊急下也可能在醫療機構現場進行訊問。假如在訊問作筆錄時既有同步錄音錄像,同時還有其他證據能夠證明訊問過程的合法性,該供述可以認定為具有證據能力,用來作為定案依據,否則不可。但實踐中也存在緊急情況下,在辦案場所之外訊問沒有進行同步錄音錄像,所獲取口供仍作為定案依據的情況。
比如,幾年前發生在河北某地的一起搶劫案。該案犯罪嫌疑人杜某某與犯罪嫌疑人梁某某合謀盜竊一金店。盜竊過程中被保安發現,隨即二人分別用事先攜帶在身上的改錐、鉗子將保安毆打至重傷,攜所盜金店的物品潛逃。金店老板報案后偵查機關很快將犯罪嫌疑人梁某某抓獲,犯罪嫌疑人杜某某在逃。在抓捕過程中,犯罪嫌疑人梁某某看情況不妙,立刻從自己上衣口袋中將事先準備好的鐵釘子抓出一把,放到嘴里吞下,隨即又掏出一把小刀準備吞咽,被偵查人員及時控制。隨后偵查人員立即將犯罪嫌疑人梁某某送至醫院進行治療,并做了胃部提取鐵釘手術。為了及時掌握案情和盡快抓獲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杜某某,偵查人員在醫院對犯罪嫌疑人梁某某進行了訊問。由于情況緊急,訊問時沒有來得急進行錄音錄像。在訊問結束后,偵查人員在訊問筆錄的末頁上將此情形作了注明。在犯罪嫌疑人梁某某出院后,偵查人員在看守所訊問室對其依照該份筆錄又重新訊問了一遍,同時制作了同步錄音錄像以作補正。該供述的證據是否具備證據能力呢?偵查機關對犯罪嫌疑人梁某某的訊問雖然違反了刑事訴訟法等相關法律關于訊問過程中應錄音錄像的有關規定。表面上看似該口供不具有證據能力,不能作為定案依據。但不能忽視的是偵查人員在醫院對犯罪嫌疑人梁某某的訊問是在一種特殊和緊急的情況下進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建立健全防范刑事冤假錯案工作機制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第8條第2款規定:“除情況緊急必須現場訊問以外,在規定的辦案場所外訊問取得供述,未依法對訊問進行全程錄音錄像取得的供述,以及不能排除以非法的方法取得的供述,應當排除。”最高人民法院的這一規定是對緊急情況下在辦案場所之外進行訊問,無錄音錄像情形獲取口供證據能力的認可。何為“情況緊急”?筆者認為只要能夠調查核實偵查人員選擇在現場進行訊問是在遇到對案件的偵破有重大影響而不得不進行的情況,且無錄音錄像是受到客觀條件制約的,偵查人員主觀上不存在“過錯”,即故意或過失的情形。本案就屬于這種情形,并且偵查人員在筆錄中對該“情況緊急”的情形予以了注明,被訊問人也簽字確認,之后偵查機關又對未錄音錄像這一瑕疵作了補正。因此,符合最高人民法院《意見》的規定,該供述的證據能力不會受到影響。最終法院也予以采納,作為定案證據。
世界各國以及我國臺灣地區也對緊急情況下的供述作了例外規定。比如,我國臺灣地區的“刑事訴訟法”規定:“在緊迫情況且經記明筆錄者,不在此限”。也就是在緊急情況下只要偵查人員不存在主觀上的“過錯”,并且筆錄中注明情況說明,這樣的訊問筆錄是不影響其證據能力的。
3.犯罪嫌疑人被提解出所后,押解回所進行的訊問,改變之前不供而作出有罪供述,之后又提出翻供,該有罪供述的證據能力如何認定的問題。出現該種情形大概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出所期間偵查人員對被羈押人員作了各種有效的思想工作,使其幡然悔悟,認識到了認罪伏法是一條唯一正確的道路,答應回所后如實作有罪供述,之后又后悔而翻供;另外一種是,被羈押人員被帶出所后遭受了刑訊逼供,答應回所后作有罪供述。顯然,在實踐中第二種情形的可能性或概率更大。因為提解出所的時間是有限的,采取刑訊逼供的方法相比較于做通犯罪嫌疑人思想工作更容易獲取有罪供述。所以第一種情形存在的可能性不大。由于在看守所內訊問無法實施刑訊逼供,而在一般情況下出所訊問又不符合法律規定,所獲口供容易被作為非法證據依法排除掉。所以采用借出所辨認罪犯、罪證、起贓或就醫等機會或是違法提解出所實施刑訊逼供,然后押解回所后作訊問筆錄,以獲取有罪供述,同時制作同步錄音錄像,制造依法訊問假象。
犯罪嫌疑人被押解回所作出的有罪供述與被提解出所可能受到刑訊逼供是否有關系,偵查人員在所外是否實施了刑訊逼供,該有罪供述證據的證據能力如何認定?下面我們結合前面所述案例進行詳細論述。
本案偵查機關共對犯罪嫌疑人朱某某進行了五次訊問,均是在看守所訊問室進行的。五次訊問當中,只有第三次的訊問犯罪嫌疑人朱某某作了有罪供述。而該次有罪供述則是偵查機關以到醫院體檢為由,將其提解出看守所近五個半小時之后,押解回所進行訊問獲取的。通過審查案卷和提訊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審查出案件存在的一些問題。
1.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體檢證據不足。案卷中證明偵查人員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到醫院進行體檢的證據,只是偵查機關出具的一份“工作說明”,沒有其他證據證明。假如7月21日到醫院實際進行了體檢,案卷中應當具有當天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在醫院進行體檢的收費票據及體檢報告等相關證據。而案卷中只有偵查機關單方出具的“工作說明”作解釋,不具有證明力。由此,證明偵查機關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到醫院進行體檢的證據不足,亦即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的去向存有疑問。
2.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體檢理由不成立且違法。依據《看守所條例》第10條和公安部《關于規范和加強看守所管理確保在押人員身體健康的通知》的規定,看守所收押人犯,應當由醫生進行健康檢查,不符合條件的不予收押。2017年“兩高三部”《嚴格排除非法證據規定》第13條規定“看守所收押犯罪嫌疑人,應當進行身體檢查”。本案偵查機關將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刑拘后,于7月19日送看守所羈押之前已經進行了體檢,且身體健康狀況沒有異常符合羈押要求。而7月21日僅隔兩天再對其體檢不符合常理,也沒有犯罪嫌疑人主動提出體檢或治療要求的證據。同時按照相關法律規定,犯罪嫌疑人被送至看守所羈押后,其體檢和治療應當由監管部門負責,偵查部門沒有該項職責和義務,只有建議權。偵查部門自行決定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體檢理由不成立,且違反法律規定。
3.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有罪供述證據能力存疑。在提訊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時,關于被提解出所的事實辯解有兩點:其一,否認7月21日偵查機關帶其到醫院進行了體檢,稱偵查人員將其提解出所后被押至公安機關刑偵辦案區,出所五個半小時一直在此關押沒有更換地方;其二,偵查人員在刑偵辦案區對其實施了刑訊逼供和誘供,逼迫其回看守所后作有罪供述,并對該有罪供述提出排除非法證據申請。由此,偵查機關訊問活動程序及訊問手段的合法性存疑,所獲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有罪供述的證據能力存疑。
針對案件審查存在的問題,公訴部對案件進行了兩次退查,并分別制作和發去了《補充偵查提綱》和《提供法庭審判所需證據材料通知書》,要求補強定案證據。經兩次退查,偵查機關就違法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近五個半小時的去向和對其訊問之前先行違法提解出所的原因、動機、目的等,均不能提供證據證明和作出合理解釋。并且也不能提供出所期間的錄音錄像。因此,不能排除偵查機關為獲取朱某某有罪供述而提解出所實施刑訊逼供的非法取證行為。為此,依據《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和“兩高三部”《嚴格排除非法證據規定》,對該有罪供述的證據啟動了非法證據調查程序,并向偵查機關發出《提供證據收集合法性說明通知書》。
公訴環節啟動非法證據調查程序源于兩個方面:一個是依職權啟動;另一個是依申請啟動。本案因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在公訴階段提出排除非法證據的申請,并提供了相關線索和檢察官發現可能存有非法取證的情形而啟動。
本案中,偵查人員訊問犯罪嫌疑人朱某某獲取有罪供述的地點是在看守所訊問室,訊問過程進行了全程同步錄音錄像,從形式上看符合相關法律規定。但不可忽視的環節是,偵查人員于7月21日下午2點50分押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回所后,下午3點即開始訊問,并獲取了有罪供述。兩個過程連接緊密之間僅隔10分鐘,可以認為是連續性的,犯罪嫌疑人朱某某的有罪供述與被違法提解出所后可能遭受了刑訊逼供有關。所以,調查核實的重點就是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在作出有罪供述之前,在所外是否遭受了刑訊逼供。經調查核實,偵查機關就相關證據收集的合法性不能提供進一步說明。因此,能夠認定偵查機關違法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目的就是為了突破口供獲取有罪供述,并在所外對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實施了刑訊逼供等非法手段,屬非法取證行為。獲取的該有罪供述為非法證據應當依法予以排除,不能作為定案依據。
依照《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第67條和“兩高三部”《嚴格排除非法證據規定》第18條規定,“檢察機關依法排除非法證據后,證據不足,不符合逮捕、起訴條件的,不得批準或者決定逮捕、提起公訴”。本案證明犯罪嫌疑人朱某某涉嫌非法種植毒品原植物罪的證據只有兩項,一是在案的犯罪嫌疑人劉某某供述的證言,二是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唯一的一次有罪供述。因此,在該有罪供述被認定為非法證據依法排除后,在案證據不能形成完整體系,認定其構成非法種植毒品原植物罪證據不足,不符合起訴條件,遂依法對朱某某作出存疑不起訴,并向偵查機關提出《糾正非法取證意見書》,同時制作了《非法證據調查報告》入卷。
在公訴環節排除非法證據是一項比較復雜的工作,實踐中操作起來難度比較大。假如只有犯罪嫌疑人提供的相關線索,沒有其他確實證據,檢察機關要求偵查機關作出合法性說明,并對相關人員詢問調查后,仍然就證據是否合法存有疑問的,就不能直接決定是否予以排除。此時應當由檢察機關主持聽證,偵查人員、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人參與,通過質證與辯論方式來判斷和決定是否排除合法性存疑的證據;如果犯罪嫌疑人提供了比較確實的證據,而偵查人員經要求后仍然不能說明合法性的,就可以直接決定予以排除。而本案犯罪嫌疑人雖然也只是提供了線索,沒有其他確實的證據,但由于偵查機關就違法提解犯罪嫌疑人朱某某出所原因及出所后的去向等問題不能提供證據證明和作出合理解釋,對所獲取有罪供述的合法性不能說明,因此,該供述為非法證據,應予以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