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印象（組詩）

·蒙毓剛·

羅東夜市的肉羮和咸米苔目

甜甜的蜜餞

脆脆的牛舌餅

以及打薯窯的小哥

讓我仿佛回到了童年

那時家鄉的小河

就如腳下這潺潺流水一樣

清澈見底

那時的小伙伴們

就如河里撲騰的魚兒

游進水岸森林

東海岸的天湛藍湛藍

西太平洋的風輕輕地吹

美麗的事情總是不急不慢

你緩緩地走進

記憶的深處

東海岸公路

一襲隨風飄逸的長發

把山與海

詩歌與遠方

連成長長的北回歸線

那一抹藍天

和西太平洋繪成的畫卷

掛上了漁家阿妹的笑臉

中秋節

今年中秋

街頭巷尾

電視報紙

茶余飯后

所有人議論的都是

九合一選舉

沒有一個人會關注

那個無親無故的族群

六十九年前

他們如何

來到臺灣

未來

他們又將如何

回到大陸

仿佛那年一月

什么都沒有發生

太平輪沒有出航

也沒有告別時

母親那撕心裂肺的

哭喊

日月潭

我們是人

不是德化的生番

祖先的圣靈在拉魯島上

顯耀

水社大山和它頭頂的藍天

日月潭的湖水

都是伊達邵滿滿的福氣

鹿是圣物

靈芝是土產

香煙是特供品

船家姐姐是卲族的驕傲

她把日月村的歷史

泡成了香茶

澆到我們的心里

時間的顏色

那一夜，你坐在我門外

音樂不斷

你陰郁的情緒彌漫著長廊

我在屋里與屠格涅夫紙上談詩

靈魂飛過俄羅斯的黑夜

那個西伯利亞的精靈

像一只掛在墻上的鐘

不時地敲打我的心坎

那是我的傷口之處

那是我的疼痛之處

傷，為何總在敲打另一種傷

美，為何總在拒絕另一種美

那扇古銅的門外

時間蒼白地美麗

大 雨

當我們已成平凡的男人

且習慣雨聲

青春便似大雨過后的紙傘

化為梨花的旗幟或一領紅纓

掛上歲月的櫥壁

我們曾作過太多的斗爭

在精神繩結的地方，我們將默默無語

有時，感觸肩膀承受的長風

和大雨那頭人人有過的年少

我們淚如雨下，卻絕不回頭

許多美好、堅硬的事物

包括大雨留在地上的創痕

在土地和天空之間發出清脆的笑聲

時間的大手在我們有生的日子

畫滿演算的符號

或生存的承諾。在簡陋書房和蔬菜市場

大雨時時仰起頭顱

而我們真的已成一群平凡的男人呵

放棄歌唱和贊詩，只是無暇拿起水筆

因為我們不得不出賣書本挽起菜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