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十三》：新傷痕主義視域下的倫理之痛

何 周 袁智忠 （西南大學 新聞傳媒學院 400715）

“傷痕文學”最早便開始關(guān)注青少年的成長與傷痛，而“新傷痕主義”的出現(xiàn)既可以說是對于“傷痕主義”的繼承與延續(xù)，也可以說是在新時代語境下的一種突破與改編。進入新千年以來，隨著國產(chǎn)青春電影的井噴式發(fā)展，從“青春萬歲”到“青春殘酷”再到“青春消費”，人們對于青春的傷痛開始有了更多的倫理反思。

一、青春夢想之傷

關(guān)于懵懂少年對于夢想的追逐，大多電影與文學作品都比較中意對于青少年“叛逆”意識的表達。電影《狗十三》中少女李玩偷偷參加物理競賽，以及因為愛狗丟失對于家人的抗爭，都可看做她對于夢想執(zhí)拗的追求。然而在“男權(quán)主義質(zhì)勝”的語境下，這種對于父權(quán)的公然抗爭便無可厚非的給李玩的青春帶來了傷痛。在反復遭受父親“用心良苦”的“教育”之后，李玩開始適應了父親的謊言與成人的飯局，也逐漸失去了內(nèi)心對于自由夢想的追求。這種成長的夢想之傷自古便有，如孟母三遷與畫荻教子這樣令人感動的典故，其實也暗含了父母對于子女成長的急切干預。

進入新千年以來，這種夢想之傷開始有了愈發(fā)嚴重的演變，這主要表現(xiàn)為青春夢想價值的單一化。隨心所欲的選擇夢想是所有人青春的權(quán)力，尊重夢想的多元化便是對于青春本身的尊重。然而伴隨著我國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青春夢想的生存空間卻在不停被壓縮，在近年來社會上盛行的“唯物質(zhì)論”與“唯分數(shù)論”雙重思想的影響之下，似乎只有更有“錢途”的志向才配稱之為夢想。李玩因為成績無法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興趣班，而她的父親也從未問過她夢在何處。

從始至終，家庭與學校都未曾尊重過李玩心中真正的夢想。在這種高壓之下，稚嫩的李玩毫無疑問是弱勢的，在不斷的打壓之下也只能被迫選擇妥協(xié)。在影片的最后，李玩碰見愛犬“愛因斯坦”也不為所動，形同陌路。這時候我們就已明白，她曾經(jīng)的夢想和“愛因斯坦”都已經(jīng)被她一并深埋心中。

二、青春孤獨之傷

都說“年少不知愁滋味”，但孤獨卻是所有人青春時都無法逃離的感受。大量的青春電影都對孤獨進行了不同的刻畫，《陽光燦爛的日子》里的缺少父母陪伴的馬小軍是孤獨的，《悲傷逆流成河》里被同學排擠的易遙是孤獨的，《狗十三》里無法與親人進行有效溝通的李玩同樣也是孤獨的。

本文所探討的青春孤獨之傷更多的是聚焦于家庭層面，來自于家人有效陪伴的缺失而產(chǎn)生的孤獨之感。由于父母工作的忙碌催生出許多隔代家庭，離婚率的攀升也導致了越來越多的單親家庭與重組家庭，并且伴隨二胎政策的開放，再生家庭的數(shù)量也在不斷增加，這些結(jié)構(gòu)性的家庭改變會給子女帶來更多不可適應性的影響。由于父母離異，李玩從小便缺失母愛，而父親再婚帶來的弟弟更是奪走了她所剩無幾的父愛。物質(zhì)條件的富足開始使得越來越多的父母催生出另一種更低成本教育模式：替代性陪伴。所謂替代性陪伴指的是父母給孩子提供更多物質(zhì)上的滿足以圖光明正大地減少對于子女應有的陪伴時間。父親送給李玩寵物狗就可看做是一種替代性陪伴。但由于缺少日常的父女交流，所以他在面對李玩的叛逆之時依然無法進行有效的溝通，但也正是因為這種自以為是的“陪伴”他才可以毫無愧意的打罵李玩。這種替代性陪伴大大減緩了父母在教育上投入的精力，因此在當代社會逐漸演變成為一種流行的教育模式。

但是這種教育上的“捷徑”卻是不可取的，青少年物質(zhì)上的滿足并不能完全替代精神上的需要，反而會使他們的青春更加孤獨。由于陪伴和有效溝通的缺失，在學校里沉默少言的李玩回到家中依然無話可說，因此當唯一的傾訴對象“愛因斯坦”丟失之后，她才會陷入極度的狂躁與暴戾之中，許多類似的青少年叛逆行為就是因為他們對于孤獨的恐懼與憤怒所外化的表現(xiàn)。

三、青春成長之傷

這里所談到的青春成長之傷更多的是指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所面臨的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磨合的傷痛。那么何來傷痛？如同《青春殘酷物語》中的少年們因為缺少來自家庭與社會的正確指引，他們在成長中表現(xiàn)得更加躁動與迷茫，也經(jīng)歷了更多磨難與挫折。就像《悲傷逆流成河》中的唐小米，缺少溝通的她淪為了校園霸凌的受害者，而后由于缺少正確指引她又成為了欺凌他人的施暴者。不僅僅是家長的作用在不斷弱化，學校與家庭之間似乎也無法完成有效的聯(lián)動。青少年們在成長過程中更多的是接受指令而不是得到指引，就像被父親不斷要求的李玩，從禁酒到喝酒，送狗到棄狗，以至于最后的吃狗，李玩在一次次與父親實力懸殊的博弈中痛苦地完成了自我的成長。

李玩如同電影中誤闖課堂的蝙蝠一樣，她的成長也并不是被合理地疏導，而是面對成人世界的一記重棍，扔出窗外，在疼痛與暈眩中回歸天空。而這種教育方式會使得青少年們更加的迷茫與叛逆，電影中帥氣的高放就由于缺少愛情觀的教育與溝通，他不懂得如何去表達自己懵懂的愛情，因此嘗試紋身，試圖通過這種傷害身體的行為完成自我對于愛情的表達。

在電影的結(jié)尾，李玩的弟弟學滑冰摔倒反復地說著“我不會滑”，但所有人都一直笑著看下去，并讓他自己站起來。導演用這樣一個具有教育意義的鏡頭控訴著這個社會：所有人都要求稚嫩的孩子們學會自己站起來，實現(xiàn)自我成長，甚至連父母都忘記了應該上前攙扶一把的義務。

四、結(jié)語

電影《狗十三》中所描繪的青春傷痛已經(jīng)開始趨于一種社會常態(tài)，它們給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所帶來的不良影響也變得愈發(fā)嚴重。本文通過審視電影《狗十三》中存在的夢想、孤獨、成長之傷，倫理之痛，反思其中所存在的道德問題，力圖為我國青少年的健康成長提供一些可借鑒的信息，減少青少年在成長過程中的痛感，縫補他們精神世界的孤獨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