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迅雷
2019年,經濟下行壓力巨大,特別是在全球經濟增速放緩的背景下,擴大內需成為了必然的選擇。從經濟學角度而言,擴大需求有兩種路徑,一是靠投資拉動,二是靠消費拉動。投資既可以帶動就業,又可以拉動發展,于是就有了“想要富,先修路”之說。但是,如果路修得太多了,既會造成過剩,又會導致社會債務率上升。
基建投資需轉換思路
如從供給側觀察,公路的旅客周轉量占比大幅度下滑,但總里程卻逆勢大幅增長。根據2007年公布的《綜合交通網中長期發展規劃》,到2020年,我國公路總里程要達到300萬公里以上,其中“二級以上高等級”公路65萬公里,高速公路10萬公里左右。然而,2017年的實際情況令人瞠目:公路總里程已經達到477萬公里,較2020年規劃目標超出60%。其中高速公路13.65萬公里,也超出36%;“二級及以上公路”占公路總里程的13%,占比未達標,這表明二級以下的低等級公路已經建設得太多了。
相比之下,我國的高鐵、地鐵的客流量還在上升。因此,基建投資在高鐵和地鐵上還是值得的。航空的客流量增長也很快,但要注意機場修建的地理位置與人口流動之間的關系,應該在人口密度高、產業發展快的地方多建機場。不過,公路的擴張似乎要降速了,因為公路客流量從2017年開始就出現了負增長。
我國從古至今都崇尚授人以漁,但這也需要有一個度的把握。現在看來,已經出現“漁”多“魚”少的問題,那就應該把擴內需的重心落在“放水養魚”上,即如何去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和社保水平,擴大消費這一內需。
如何通過消費拉動內需
縱觀全球各國,消費對GDP的貢獻率一般都在60%-80%,投資的貢獻率一般都在20%左右,而我國投資的貢獻率在40%左右,消費在50%左右。顯然,消費這駕馬車還跑得不夠快。
那么,如何讓消費這駕馬車跑得快呢?有三條路徑:首先,盡快提高中低收入階層的收入水平;其次,還欠賬,加大財政對教育、醫療等社會保障方面的投入,讓老百姓敢消費;最后,降低居民的買房杠桿率,更多的錢用于消費。
具體而言,筆者認為可以采取以下對策來促消費:
第一,加快農村土地流轉改革的步伐,包括集體建設用地、宅基地和耕地的市場化流轉,需要通過立法的方式讓土地合法、公平和合理地流轉起來。此舉有利于增加農村居民財產收入,進而促進消費,同時也有利于推進農村城鎮化、建設美麗鄉村,加快農業現代化的步伐。
第二,擴大國有資本無償劃轉給社保的比例和范圍,以補足社保基金缺口,有利于間接刺激消費。如美國居民儲蓄率接近于零,但為何消費對GDP的貢獻要占到80%以上呢?主要原因是美國具有完善的養老制度,即政府、企業和個人三大支柱,企業養老即401K計劃和個人養老保險制度即IRA賬戶,其中美國個人IRA賬戶上的錢要遠超我國國內居民儲蓄的平均水平。
2018年,中國勞動年齡人口減少了470萬,撫養人口增加了1000萬,人口老齡化問題日益嚴峻,部分省份已經出現養老金收不抵支的窘境。因此,通過擴大國企的股權無償劃轉給社保的方式,應該能夠彌補當前及未來的社保缺口。若按照當前劃轉10%的比例,2018年初步篩選下來的進行國資劃轉的企業只有15-20家,不足以彌補社保資金缺口。今后應該加大國有資本劃轉社保的比例和范圍,增大社保基金處置股權的權利。
第三,擴大中央政府在民生領域的財政支出規模,以逐步化解當前經濟領域出現的某些“困局”,如居民消費意愿不足,民企投資意愿不足等問題。目前,地方政府杠桿率水平已經偏高,需要降杠桿,企業和居民部門也是如此,唯有中央政府的杠桿率水平很低,只有20%左右。那么,擴大中央政府的財政支出,會不會導致財政赤字率(財政赤字占GDP之比)突破3%的所謂“安全線”?
我認為,3%的所謂安全線是世界銀行很多年前提出來的經驗公式,目前不少發達國家的財政赤字率早就突破了,也并沒有造成財政危機。中國國情與它們不同,各級政府所有的“資產”包括國企、土地和自然資源,規模巨大。因此,中央政府發國債、加杠桿的空間較大。
2008年,美國政府為了應對次貸危機,加大政府的投資力度,政府杠桿率水平從57%提高到2013年的97%,隨著政策刺激下經濟的復蘇,居民和企業部門的杠桿率水平也顯著下降。因此,我們要實現全社會穩杠桿目標,也需要先行加大中央政府在民生領域的支出力度。▲
(作者是中泰證券首席經濟學家兼研究所所長)
環球時報2019-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