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握住你的手

李浩純

倘若有幸能回到那一段愚昧的時光，我想握住你的手，就這樣長長久久。

你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咿呀學語時，得了蜜糖我們對半分;懵懂孩提時，遇了難題我們一起解決;青春年少時，有了煩惱我們互傾訴。一路走來，我們朝夕共處，我們形影不離，彼此握緊的手就像是緣分的鎖，鎖住的不僅僅是高談闊論時的彼此欣賞，更有相伴成長時的心有靈犀。那時的我一直堅信我會握住你的手很久很久，久到百年之后，久到身腐形枯。但此時的我們中間到底橫亙著一個“曾經”，平平淡淡的閑言碎語阻斷了所有轟轟烈烈的地久天長。

那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借給前座男生幾本筆記，經過一兩個旁觀者的“轉述”，卻生生多了些悱惻不明的意味。于是，你被請去辦公室“喝茶”。那天我一如既往地等你一同回家，可是從驕陽繁盛直到落日熹微，我也沒有等來你，只等來了一句旁人的帶話：“她這邊還沒個準兒呢，你先走吧。”我忙問她你那邊有沒有什么要緊，然而對方只是細細打量了我一眼，嘟囔了些什么“不知道”、 “好像要請家長”，末了又添上一句：“看老師們的陣勢，可不像是玩笑，你再跟她玩兒的話可要多留心注意下！”

“不像玩笑”、“留心注意”，這八個字狠狠地撞進了我的腦海，逼得我倉皇逃離。在這樣敏感的年齡，發生了這樣敏感的事情，我的心緒糾纏成亂麻，只憑著零碎的、有關于我們緊緊相握的手的記憶勉力支撐。次日，這件事果不其然在班里那“一畝三分地”上攪起了軒然大波。那些流言蜚語鬧得我心煩，我按捺不住與他們爭辨，卻只聽得那幾句：“若真沒什么又何必聊得這么久？還鬧到請家長？況且老師都給他們換座了！”字字尖刻，直戳碎了我的脊梁骨。然而，對方說的都是事實，我無力反駁。我記得我最后一次握住你的手的感覺。你的手溫熱而泛著薄汗，而我的手卻趨于冰冷僵硬。

后來，我第一次沒有握住你遞過來的手。你照舊來挽我去嬉鬧時，我卻側了身，涼涼的手背恰好擦過你暖暖的手心。你微愣，我漠然地和旁邊那些鄙夷你的人一道歡笑著離開，沒有回頭……

就這樣，我到底背棄了我們兒時“同甘苦，共患難”的江湖豪言，把你一個人留在灰色漩渦中搖搖欲墜。那時的我愚蠢地把傳言當作判詞，把從眾當作旨意，我甚至都未曾問過你一字一句，便莽撞地將我們憧憬過的美好未來打上紅叉。你曾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袖口，輕聲說：“我沒有。”可我未聽，也未信，轉過身大步走開，余光里的你在秋風瑟瑟中面如死灰。

再后來我們徹底斷了聯系，就像之前未曾握住的兩只手一樣各自天涯。我不知道你曾帶著多少希冀遞來你被汗濡濕的手，也不知道在我選擇放手時，你是以怎樣絕望的姿態跌入深淵。

“我們會一輩子都是最好的朋友。”這是我們曾經一起立下的“信誓旦旦”。

我年少無知，因為不相干的人的幾句不負責任的話，便冷漠地松開了我曾緊緊握住的那只手。可是此時，倘若真的有幸能回到那一段愚昧的時光，我想握住你的手，就這樣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