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竹影，慕上白云

王云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王維

春雨時分，仿佛連人心都被洗滌凈了，雨過天晴后，余下的，僅是清爽的舒暢……

清明，本就是個讓人心生凄楚的節(jié)日，奈何老天仿佛是故意的一般，一早便飄起了小雨，更是平添了一絲悲涼我與母親一大早便啟程回老家，一路上風景秀麗，車在鄉(xiāng)間小路上搖搖晃晃，不知不自覺我便睡著了，醒來便已經(jīng)到達目的地。

在外公的陪同下，我與母親掃完了墓，本想著啟程回家，外公卻提議在這吃完午飯再回去，看著外公期待的眼神，正好我們也有些日子沒有回來看他了，便同意留了下來。我無法形容我們答應(yīng)后外公那高興的眼神，他那渾濁的眼睛里好似又迸現(xiàn)了神采，這讓我感到一絲溫暖，一絲幸福，還有一絲羞愧……

做飯時，我看著桌上的竹筍，有些驚訝，“怎么會這么嫩？”我問外公，外公笑著說：“我們房子后面就是一片竹林??！”我有些意外，我竟從未注意到過。

本想留下幫忙燒菜，畢竟我的廚藝還是不錯的，只是當面對著那有些古樸且漆黑的灶臺時，我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在我笨拙地添柴并幾次差點燒到自己后，就被外公笑著趕出了廚房。

出了廚房，我趁著飯菜還沒好的空檔，在很久沒回過的老家轉(zhuǎn)悠，不知不覺地，轉(zhuǎn)到了一個竹林里，這應(yīng)該就是外公說的那個竹林了。我仔細觀察著這里，此時那綿綿的絲絲小雨己然停了，天空放晴了一點，但竹林里還是有些暗，凌亂的竹葉上綴著幾滴晶瑩剔透的雨滴，讓本就翠綠的竹葉更似翡翠般通透了，在溫暖的陽光下顯得猶為美麗。幽靜的竹林里時不時傳來一聲鳥鳴，卻更顯地清幽雅靜。較竹葉的顏色有些深的竹干一節(jié)節(jié)的，高高的，在我的頭頂上方形成了一幅遮天蔽日之象，只是下方似乎有人修剪過，幾顆竹筍也被人挖走。應(yīng)該是外公閑著沒事時做的吧，我想。七十多歲了的外公在這兒一個人生活，閑暇時也只能找點事做來打發(fā)時間啊，我有些慚愧，卻又無可奈何……

退出竹林，我回過頭，一剎那，有些呆，從我這個位置看去，竹林的頂梢正好頂在了飄渺的白云下，幽幽的竹林中，傳出一聲聲鳥鳴，顯得空靈而寂寞。竹林雖幽靜高傲，卻寂寞悲苦，不似白云般飄渺無痕，隨風而走。何等的悲苦啊！心中有些泛涼，腳步虛浮地，我恍惚地往回走，不知想著什么，也不知該想什么……

恍惚中，好像起風了，外公蒼老的呼喊聲隨著微風飄來，午飯似乎也好了，我回過神，臉上有些涼，？眼前也有些模糊，我伸手一觸，一滴淚水劃過，什么時侯流的淚？為什么流淚？我說不清，也道不明……胡亂地抹了把臉，我在外公焦急的蒼老的呼喊聲中加快了返程的腳步，心中有些著急，不知是在心急著已能聞到香味的午飯，亦或是其它的什么東西……

我在路上碰到外公，外公看到我后，焦急的臉上泛起了欣喜的笑容，蹣跚地慢跑了過來，這一刻歲月靜好，似乎又回到很多年前，外公扶著蹣跚學(xué)步的我，卻鼻子一酸，眼前似乎又將泛起了白霧，我忙扭過頭，用眨眼來掩飾。

回到房子里，吃完午飯后，我和母親幫著外公收拾了一下屋子，畢竟外公是一個人生活，屋子里總也有些凌亂，只是讓我意外的是，我整理時在衣柜里發(fā)現(xiàn)了幾件我兒時住在鄉(xiāng)下忘了拿走的衣物，整整齊齊地陳列在凌亂的衣柜中。連忙整理完衣柜，我有些狼狽地走向客廳，與收拾好其它地方的媽媽一起準備上車離開，離開時，外公塞給了我們一袋自家的雞蛋，提在手里沉甸甸的，我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開車上路時，我清楚地看到外公微笑中一閃而過的落寞，情不自禁地，我的眼眶又模糊了，母親似乎也是強忍著啜泣，我忽而又想到在竹林外看到的場景：

竹林的頂梢似想沖上云霄，追上那天空之上的白云，在聲聲鳥鳴中，顯得空靈而寂寞，不正像外公之于我們嗎？外公在老家七十余年，已然扎下了根，逃不掉，也離不開，我們卻似那白云，隨風而走，飄渺無痕;竹林像外公，固守一方;

白云像我們，滿世界亂跑，它們僅能在風吹恰巧時相遇片刻，竹林想沖向白云，白云或許也想留于原處，但最后，還是無能為力。風，終究帶走了白云，根，也扎根于竹林。

外公，愿你你獨自在家時，即使長夜難熬，也有那明月來相照啊……